傅瑾琛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目光時不時的往尹清歌的身上瞟一眼,然後又急急的收回來,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想著尹清歌今日一早伸手捏著他耳朵的狠樣,就恨不得去將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燒個幹淨。
原來在傅瑾琛和尹清歌第一次鬧了矛盾的時候,嘲風曾經網羅了京中許多的話本子,讓自家主子學習禦妻之道。
今個一早,傅瑾琛本想著睜開眼睛的,但是想著話本子裏曾經看過這一部分,就又兀自裝睡著,想看看尹清歌是否會真的如話本中所說,沒有想到,他猜中了那開頭,卻是沒有猜中那結局。
曾經不可一世的睿親王如今拘謹的坐著,生怕尹清歌一個不開心真的不理他了。
尹清歌坐在主位之上,餘光瞧著傅瑾琛的動作,唇邊不由勾起了一絲笑意,眼神中滿是濃濃的笑意,尹清歌轉過身去,將笑意隱下去,驀地輕咳一聲,看著傅瑾琛突然端坐起來,險些笑出聲來,半響後才淡淡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傅瑾琛從座位上站起來,一點意見都沒有,直接跟在尹清歌的身後走了出去。
尹清歌腳步一頓,轉身看著站在身後的傅瑾琛,勾唇笑道:“知道自己錯了麼?”
傅瑾琛連連點頭,忍不住的上前將尹清歌抱到懷中,下巴輕蹭著尹清歌的發絲,聲音低低的道:“夫人,為夫知道了。”
尹清歌臉頰微紅,總覺著她像是被一個孩子抱著了似的,尹清歌唇邊含笑,笑的毫無負擔,輕輕的靠在傅瑾琛的胸前,半響後兩人才分了開來,一齊朝著外麵走了去。
長沙漫漫,路途迢迢,遠遠的看去,隻見著那沙漠之上行走著一對黑衣人,正有條不紊的趕著路。
傅瑾琛以前有過在沙漠行軍的經驗,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就驀地揚起了手,沉聲道:“停下,就此休息!”
身後的人齊齊的翻身下馬,在原地柱營紮寨,尹清歌從馬上下來,將兜帽取下來,看著四周黃沙漫漫,落日沉在天際,不禁輕歎一聲,淡淡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大抵便是如今日一般了。”
傅瑾琛聞言淡淡的看了一眼天際,緩步走到尹清歌的身邊,淡淡道:“當年行軍之時,西越雖然戰勝,卻也死傷慘重,我記得那一日的落日,殘陽似血,無比的蕭索。”
尹清歌聞言微怔,抬手覆上傅瑾琛的手掌,輕聲道:“還好,這一切都過去了。”
傅瑾琛偏頭看著尹清歌,幽深的目光中極快的閃過了一抹柔色,輕輕的點了點頭,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這時,兩人的身後卻是驀地傳來了男子的叫罵聲。
尹清歌回頭看去,隻見嘲風打開了麻袋,將許大直接扔到了地上,許大此時正坐在黃沙之上,眸中含著深深的怒意,沉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綁架我!”
嘲風抱胸站在許大的身邊,聽著許大的話不由極淡的勾了一下唇角,然後一腳就朝著許大踢了過去,卻在距離許大麵龐一寸的時候又停了下來,看著許大震驚的樣子,嗤笑道:“就你的武功,隨便一個人都能將你給綁了。”
尹清歌無奈的搖頭一笑,緩步走到那許大的身邊,淡淡道:“你這一覺睡的可還安穩?”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沙漠之中危險重重,稍不留神便會葬身此處,你們不要任性妄為!”許大從黃沙之中站起身來,目光直直的看著尹清歌,語氣微沉的說道。
尹清歌極淡的笑了笑,眼神中極快的閃過了一道促狹之意,淡淡道:“所以我們才帶了你啊,想來,你應該也是墨影之中的人吧,有你在,我們自然會安全的。”
“你若是這麼想,那你就錯了,我不過是一個小嘍囉,什麼都不知道,墨影豈會因為我一個小小嘍囉而對你們鬆手,你們還是趁早放開我,然後盡快離開吧!”許大目光沉沉的看著尹清歌,說出的話聽上去像是有幾分可信度的樣子。
傅瑾琛幽深的眸中極快的閃過了一絲暗色,目光極淡的看著許大,聲音幽冷的道:“既然你不過是一個小嘍囉,你又何必如此擔心?”
“這……”許大一噎,抬頭看了傅瑾琛一眼,就被傅瑾琛眼神中的幽冷之意駭的後退一步,偏頭看著別處,咬牙道:“自然是因為我還想活下去,若是我帶著你們走了進去,我哪裏還有什麼活頭?”
尹清歌聞言極淡的勾了一下唇角,緩步上前從衣袖中掏出一把折扇來,輕佻的挑起許大的下巴,輕笑道:“若是你隻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你大可放心,你絕對不會有事的,我們可不是那濫殺無辜之人。”
許大神色一僵,被尹清歌這一動作弄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咬牙道:“移開你的扇子。”
見許大反應這麼大,尹清歌眉眼處的笑意不由更深了一些,挪開扇子在許大的臉頰上輕輕一拍,笑道:“為什麼要移開,你不喜歡這個動作麼?可是我覺得這個動作還是頗有一番滋味在的。”
“你!”許大臉色漲紅,似有有著惱羞成怒的意思,剛要怒斥出聲,一邊的傅瑾琛卻是臉色黑沉的拉開了尹清歌,直接將那扇子奪了過去扔到了沙漠之中,目光冷冷的看著尹清歌。
尹清歌身子微僵,剛剛逗弄著許大上了癮,忘了這旁邊還有著一個大醋缸在了,尹清歌討好的對著傅瑾琛笑了笑,眉眼彎彎。
傅瑾琛極淡在尹清歌臉上的笑意停留了一眼,然後直接移開了視線,冷冷的朝著一邊的帳篷走了去。
尹清歌無奈的扶額長歎,這小脾氣一犯,又要哄到什麼時候才得了啊。
一邊的許大神情驚駭的看著尹清歌和傅瑾琛,下意識的朝著後麵退了兩步,直接道:“你們……你們不是兄弟,你們是……”
尹清歌冷冷的瞥過來一個眼神,那許大話語一噎,那斷袖兩字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尹清歌極淡的收回視線,對著一邊的嘲風點了點頭,然後就朝著剛剛傅瑾琛走近的帳篷中走了去,一步一歎息,兩步一仰頭,三步嘛……咦,走到了。
沙漠裏一刀夜晚氣溫驟降,尹清歌倒了一杯熱水放到傅瑾琛的麵前,唇邊帶著絲絲討好的笑意,抬手捏著傅瑾琛的袖口,輕聲道:“傅瑾琛,你早上就沒有用什麼,現在一定渴了吧。”
傅瑾琛回頭淡淡的看了尹清歌一眼,直接將她拉到了懷中,低頭看著尹清歌的臉頰,學著她白日的模樣,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語氣極淡的道:“這樣的姿勢頗為有趣?嗯?”
尹清歌麵色一紅,有些別扭的抓著傅瑾琛的手指,低聲道:“沒有,我錯了。”
傅瑾琛卻是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開尹清歌,一手墊在尹清歌的腦後,一手挑著尹清歌的下巴,徑直的吻了上去,橫衝直撞,帶著些懲罰的意味。
尹清歌被迫的抬著頭承受著,目光漸漸迷離了起來,等著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傅瑾琛神情中有著幾分尷尬之色,很快的鬆開了尹清歌,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尹清歌微微一怔,看著傅瑾琛離去時別扭的樣子,眼神中不由閃過了一絲極淡的暖意,因著她身中忘情之蠱,傅瑾琛便再也不曾像府中那次一般有過什麼行動,一直小心的嗬護著她。
說起來,雖然她也不是全然的依靠著傅瑾琛,但是確實一直都是傅瑾琛在保護著她,哪怕一直委屈著他自己。
夜裏很深,傅瑾琛回過帳篷中的時候,尹清歌已經趴在小桌上睡著了,傅瑾琛眼神一柔,動作輕柔的將尹清歌抱到一側躺好,然後小心的將她攬在懷中,微微閉上了眼睛。
翌日醒來的時候,傅瑾琛睜開眼睛,尹清歌已經不在了身側,傅瑾琛掀起營帳走出去,旭日東升,沙漠中的溫度開始急劇的回升,尹清歌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裙,赤足於沙漠中翩翩而舞。
傅瑾琛定定的看著尹清歌的身影,眼神中有著繾綣的溫暖之意,等著尹清歌一舞終了,緩步朝著他走來的時候,傅瑾琛才微微回過神來,抬手握住尹清歌伸過來的手,抬手輕觸著尹清歌的臉頰,眸色驀地一暗。
尹清歌顯然也發覺了傅瑾琛的不對勁,當即微微一笑,輕聲道:“怎麼了?”
傅瑾琛目光極淡的從尹清歌的身上掃過,輕聲道:“怎麼穿了素衣?”
此話一出,尹清歌不由微微愣了愣,眼眶中驀地積聚了顆顆淚珠,輕聲道:“我不想的,我沒有辦法……”
“你一定會找到我,然後會救我的吧?”尹清歌的身影驀地變得有些模糊起來,怎麼都看不真切,傅瑾琛心口驀地一痛,抬手試圖去抓住尹清歌那一抹身影,卻是無論如何都抓不過,徒留一地虛無。
黃沙漫漫,傅瑾琛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眼前仿佛又出現那日殘陽似血的模樣,太陽極快的垂在西邊,沙漠上滿是殷紅的鮮血,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著,遠方尹清歌含淚微笑著,傅瑾琛心中驟痛,驀地半跪在地,聲音喑啞的嘶吼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