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堂之上。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明帝身邊的近侍,後宮的太監總管周公公站在充滿威嚴的金鑾殿中,手中的拂塵一轉搭在臂彎處,尖聲喊道。
“臣有本起奏!”禦史大人拿著朝板從百官之中站出身來,遞了折子上去,沉聲說道。
明帝見禦史大人神情嚴肅,知道又是哪個大臣犯了事讓他看不過去了,神情淡淡的抬手接過折子,翻著看了看,臉色卻是陡然陰沉了下來,聲音隱隱含著怒意,沉聲道:“禦史大人可願將事情再複述一遍?”
“自然。”禦史大人一身傲氣,平日裏最是看不慣那些寵妾滅妻之人,此刻不由的斜睨了一眼尹尚書,一字一字的堅定的道:“皇上,吏部尚書尹大人,昨日因著一個侍妾的要求,竟招攬道士進府,在自己嫡女的院子裏驅邪,臣以為,此事一乃寵妾滅妻之舉!二乃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禦史大人話音一落,朝堂中頓時響起一陣喧嘩之聲,不少文人看向尹尚書的目光立刻就變的不屑起來。
禦史台中的大人一個個都是錚錚傲骨,清流文人,說起話來嘴皮子也是厲害的很,立刻從禦史大人的身後站了出來,言語激烈的指責著尹尚書。
而春風得意了許久的尹尚書猛地被這麼多人攻擊,不由的有些頭暈眼花,但是尹尚書當年也是文狀元,此刻自然也不會任由自己被人指責,隻是可惜的是,雙拳難敵四手……
“尹尚書,此事當真?”明帝微慍的看著尹尚書,沉聲問道。
尹尚書見明帝麵上隱有發怒的先兆,不由的後背一涼,連忙道:“回皇上,此事確為事實。隻是小女這幾日接連遭遇不幸之事,微臣疼愛小女,這才寧可信其有的找了道士,想要為小女驅趕禍事……並無寵妾滅妻……”
“尹尚書,你這是再說禦史大人汙蔑你了?那道士被你扔出府時,口中大喊著是你侍妾指使,光天化日之下,多少百姓親眼目睹,如今你竟睜眼說瞎話,真是有辱斯文!”禦史大人的同僚也站出身來,神情不屑的看著尹尚書,義正言辭的說道。
“正是,而且尹尚書莫不是年老了記性也不好了,皇上曾經言明禁止官員不準與道士有牽連……尹尚書昨日之舉,可是對皇上不滿,不將皇上的話放在心裏!”另一個文官也站了出來,直接將此事最嚴重的一點提出來,逼得尹尚書沒有一點的退路。
“尹尚書,你可還有話說?”明帝從朝堂中爭吵的官員身上掃過,眼神幽暗深邃,最後落在了尹尚書的身上,聲音不怒自威,讓尹尚書立刻惶恐了起來。
“臣有罪,請皇上責罰!”尹尚書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處在秋天,而像是在烈日下灼燒一般。
明帝冷哼一聲,但是此事事關尹清歌,若是懲治的太重,隻怕會對尹清歌在府中的生活有影響,明帝冷著臉思忖半響,冷聲道:“尹尚書治府不嚴,罔顧皇命,自今日起罰俸一年,在府中思過五日。”
“是,臣遵旨。”尹尚書臉色陰沉的跪下去接了旨意,想著自己五日不在朝堂,而朝堂之事又是瞬息萬變,唯恐自己一個不好會丟了官職,心內不由的集聚著各種怒火。
下朝之後,禦史台眾人走出金鑾殿時都對著尹尚書不屑的輕哼了一聲,京中世家頓時傳遍了尹尚書寵愛妾室,任由妾室欺辱嫡女的事情,尹清歌更是被塑造成了一個孤苦伶仃的形象,尹尚書如芒在背,隻覺得眾人看他的目光十分古怪,冒著汗處理好了職務,剛從房間走出去,就聽到兩個人又在說著這件事情,不由大怒,卻也不敢再朝中多說什麼,隻是怒氣衝衝的回到了府中。
是日,尹清歌這裏什麼都沒有發生,尹清歌也不意外,畢竟現在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尚書府,若是尹尚書到他這裏大鬧一番,明日朝堂就又是一番唇槍舌劍,這件事可就沒完了……
這幾日尹清歌一直待在院子裏,閑暇時看書,練字,繡花……外麵的事情她一概都沒有理會,但是她想閑著,外人卻是非要鬧出點事情來。
“二小姐……不好了,楚姨娘突然肚子疼,聽說……好像見紅了……”沫荷飛快的從外麵跑了進來,看著尹清歌,氣喘籲籲的道。
尹清歌聞言放下手中正在繡的花,眼帶笑意的看著沫荷,似無意的道:“沫荷,你受了傷,怎麼還東奔西跑的,連被禁足在浮曲閣的楚姨娘的事情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奴婢……”沫荷的眼神不由的有些閃躲,快速的低下頭去,低聲道:“奴婢身子已經好很多了,奴婢不想一直閑著,奴婢隻是想為小姐做些事情……請二小姐責罰。”說著說著,沫荷一彎膝就跪了下去。
“好了,你這是做什麼,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哪有責罰的意思,你這話傳出去,指不定會讓人以為我苛刻呢。”尹清歌輕歎一聲,一邊說著,一邊就作勢要去將沫荷扶起來。
沫荷聞言立刻抬眸朝著尹清歌看了過去,見她幽暗的眸中滿是冷然的笑意,不禁心中一慌,軟著身子繼續跪在那裏。
尹清歌沫荷有些呆呆的跪在那裏,佯怒的將手收了回來,沉聲道:“你這是做什麼,我何時虧待過你,你跪在這裏不起來是要做什麼,你要願意跪就跪吧!”說罷尹清歌長袖一甩,轉身直直的走出了屋子。
“二小姐!”沫荷這才回過神來,急急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快步的趕上了尹清歌,低頭道:“二小姐,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你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好了,日後楚姨娘的事情就不必在說了,她是姨娘,我是嫡女,而且見紅這種事情,我也不方便在場。”尹清歌在院中停下腳步,淡淡說道。
聽到尹清歌這麼說,沫荷的神色一下子就焦急了起來,不安的朝著一邊看了看,低聲道:“奴婢是想著楚姨娘腹中的畢竟是二小姐的弟弟,這才來說給二小姐聽的,二小姐若是不想聽,奴婢以後就不說了。”
“沫荷,你怎知那就是男孩?”尹清歌聞言眉毛輕挑,冷冷的看著沫荷,見沫荷臉上極快的閃過了一絲驚慌,尹清歌眼神中不由極快的閃過了一抹冷笑,微哂道:“我告訴你,不管男孩女孩,那都是我的親人,我自然關心,但是孩子現在還在姨娘的腹中,我關心多與少都不會有什麼關係,隻要楚姨娘能好好保胎就是,沫荷,你說是麼?”
“是,二小姐說的是。”沫荷點頭如搗蒜,生怕尹清歌看出不妥來,但是她哪裏知道,從一開始,尹清歌就根本沒有信任過她。
“沫荷,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尹清歌似笑非笑的看著沫荷,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沫荷心虛的低著頭,訥訥道:“奴婢……”
“小姐,萬小姐來了。”尹清歌正跟沫荷在院中說著話,粉融就領著萬錦繡走進了院中,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輕聲稟報道。
尹清歌聞言心中一喜,轉身看到萬錦繡,立刻迎了上去,輕聲道:“你怎麼來之前也不說一聲,我好去府前接你。”
“那就沒有驚喜了。”萬錦繡調皮的笑了笑,挽著尹清歌的手臂就往她屋中走去,同時道:“清歌,我在府中要被我娘念叨死了,成天讓我繡花繡花的,我要煩死了……”
尹清歌臉上有著淡淡的無奈的笑意,聽著萬錦繡在她耳邊一直碎碎念著,思緒不由的飄到了前世,那個時候,兩個人是在萬錦繡成為尹陌妻子後,才漸漸熟識起來,從一開始不熟悉寒暄,到後來,萬錦繡也會經常這樣拉著她,念叨著她與尹陌之間的事情。
那個時候,萬錦繡雖然每次都是在埋怨尹陌,但是眼神中的幸福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而已經成為七皇子妃的尹清歌,總是一直很羨慕。
“清歌?清歌?你怎麼了?”萬錦繡說著說著,一偏頭就看到了尹清歌愣愣出神的樣子,不由睜大了眼睛湊到她的麵前,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輕聲叫道。
“啊?”尹清歌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麵前放大的萬錦繡的臉龐,不由的垂眸笑了笑,柔聲道:“錦繡,你還是那個樣子……”
“當然,我要一直做我自己啊,誰說女子一定要在家中繡花的,那豈不是無聊死了,我就想要習武,然後懲惡揚善!”萬錦繡一手握著拳頭置於胸前,抬著頭,眼神中滿是晶晶亮的光芒,看上去異常的耀眼。
“那錦繡你以後要是成了一個女俠客,可一定要帶著我出去走走啊。”尹清歌粲然一笑,抬手替她斟了茶遞過去,眼神中滿是真誠。
“這是自然。”萬錦繡一口答應了下來,笑著接過茶抿了一口,忽的又惆悵了起來,道:“不過這以後的事情誰說的準呢……”
是啊,以後的事情沒人說得準,尹清歌目光透過窗戶放的遠遠地,像是要努力看到未來的樣子一樣一般。
微涼的風襲過,自滄海桑田而來,向萬山千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