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柔輕輕蹙眉，“誰說的，先從哪個院子傳出來的？”
“好像是三房的院子。”孫媽回答。
“這種話非要在這個時候傳出來，真是不安好心。”顧柔拉了一下被子，“先弄出一點動靜來，讓大家對三伯父的死產生懷疑，進而呢，是冤枉了翠屏姨娘，還是指責曹氏？”顧柔一臉的悵然，“一場喪事，本來是死者為大，讓死者走的安心，卻有這樣的傳聞，這分明是想讓顧家家宅不寧。”
“小姐覺得會是誰？”孫媽也覺得這件事有問題。
“說翠屏害死三伯父才是可笑，她沒有理由，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孩子生下來她也要指望著三伯父。”顧柔如此說。
孫媽愣了一下，“是啊，她看著粗俗也不像是心機很深的。”
其實，顧柔還有一個猜測。
這話也許是顧蕙說的，這麼說是想等顧修信入土為安之後，發落了翠屏，好讓曹氏眼前清淨。
當然，這也隻是她的猜測。
一切還要看事態的發展。
——
白天的時候，顧家裏外都很是熱鬧。
雖然顧修信被擼過官兒，被下過大獄，不過人都死了，就算那個時候沒有往來，現在為了圖一份安心，很多他從前的同僚同窗也都來送行。
場麵雖然不及顧老太爺，但也還算是體麵。
不過，他們這次麵臨一個問題，就是帛金。
顧老太爺去世的時候，賬房是分了五個賬本的。
四兄弟一人一本，另外一本是有些人和整個顧家關係都不錯，把帛金給哪一個都傷了另外一個的和氣，所以就弄了一個夥禮的賬本。
這樣一來，夥禮的帛金就是四個兄弟平均分配，這上麵的名單將來哪家有婚喪嫁娶的，四個兄弟都要去。
可是顧修信的喪禮卻不一樣了。
但是顧柔還是知會謝長勝，還是這麼弄，但不弄夥禮。
不過曹氏不願意，“我們三房自個也要這樣弄，顧晟，顧俊一人一本，不弄夥禮。”
“為什麼不弄夥禮？”顧修德就問。
曹氏冷笑，“我說他四叔你看不出來嗎，將來給我們三房頂家立戶的是我兒我的晟哥兒，至於顧俊，他還不知道能不能走路能不能出屋見人，能有什麼交際人情的，將來還不是我們晟哥兒如何如何。”
顧柔真是佩服曹氏的厚臉皮了，顧晟都不在，還能被她吹捧的如何如何。
“爹，聽三伯娘的吧。”顧柔就道。
顧修德擺擺手：“就按照她說的做。”
當然，最後大部分的帛金都是給了顧晟的。
顧俊的賬本是空著的。
晚上，顧俊在偏廳裏歇著，偷偷地抹眼淚。
翠屏姨娘聽到了哭聲，就進去了。
“哥兒，你哭啥？”翠屏姨娘就問。
“我想我爹和姨娘了，你為什麼不哭？”顧俊就問。
他沒見過翠屏姨娘哭過。
“有啥可哭的，人都死了。”翠屏姨娘坐下來，“哥兒，三老爺走的時候說了，讓俺照顧著你。他說讓俺把你當成親兒子，俺是個粗人，可是俺知道答應了死人的事情，就要說到做到。”翠屏姨娘對他說。
顧俊呆呆的看著她。
“你別這麼看著俺，俺今年都三十了，做你娘也差不多。”翠屏姨娘就道。
“我會拖累你的。”顧俊知道自己如果沒辦法走路，那就是一種累贅。
“俺不怕。”翠屏姨娘就道：“俺能照顧你，等俺不行了，俺肚子裏的孩子也長大了，也能照顧你。三老爺說了，咱們隻要好好跟著六小姐過日子就行，其他的不用擔心。”
顧俊吸了吸鼻子，“你為啥這麼聽我爹的話？”
他還以為翠屏隻是看中了顧家的家世。
“俺也不怕跟你說，俺曾經成親過，還給那男人生過倆娃，可是那個男人比俺小十歲，後來考中了進士，就不要俺了，俺被休了，家裏也不要俺。”翠屏姨娘回憶起從前：“俺沒辦法就一路走到了京城，在一個地方做打掃，那次三老爺來喝酒，吐了一地，是我收拾的。他問我嫌棄不嫌棄，我就搖頭，他就說，他需要一個不嫌棄的女人照顧自己，也不在乎是什麼出身長得好不好，能給照顧他就行，我就答應了。”
顧俊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翠屏姨娘。
其實顧修信長得很俊俏，隻是在牢裏待過一段時間，精氣神不如從前了。
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難道是對曹氏心灰意冷了嗎？
顧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俺知道有些話不是說說就行的要做。”翠屏姨娘很爽利的說：“哥兒你不嫌棄，不用把我當成姨娘看，當姐姐就行。”
說完，翠屏姨娘就出去了。
顧俊愣了愣，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外麵，顧柔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想不到，他們相處的倒是挺融洽的。
而且顧柔對翠屏姨娘改觀了。
她要是想賣好，這話可以當著眾人的麵說，還給自己掙臉麵。
可隻是說給顧俊聽，儼然是想讓顧俊自己考慮一下的。
這樣也挺好的。
——
第三天，終於要入葬了。
誰來打幡兒是頭等重要的事情。
顧老爺子去世，是顧修禮打幡兒，因為他是長子。
可顧修信的長子不在，家裏隻有顧俊一個庶子在。
曹氏不樂意了，顧蕙也不滿意。
顧蕙還朝陳紀文使眼色，讓他上前說話。
陳紀文當然不是傻子，這是顧家的事兒，他也隻是一個女婿罷了。
再說人家有兒子在，自己能說什麼。
“讓他打幡兒，他那個腿能走路嗎？”顧蕙不滿。
打幡兒當然不是要一直走，祖墳在城外，走到城門口就上馬車然後去祖墳，其實走不了多久。
可是顧俊連這幾步路都走不了。
“這有什麼。”顧柔就道：“弄輛馬車，讓顧俊坐在外麵就是了。”
這樣人家看見了也知道是有人打幡兒的，不會說什麼。
再說了，真該臉紅的是曹氏她們，長子不在，憑什麼不讓庶子上前？
顧蕙瞪著顧柔，“死的是你爹還是我爹？”
顧柔看著她，周圍的人也看著她，顧修德臉色難看。
曹氏一愣，立刻給她一耳刮子：“你瞎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