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都外,與繁華的盛都全然不同,城門外頭圍滿了衣衫破爛的難民。
但不論眾人怎樣喊,那城門卻仍是緊緊關閉著,好似將這盛都門內門外,分割出了兩個世界一般。
“娘,我餓……”
一個小女孩抓著娘親的衣衫,趴在她的肩膀上,嘴裏有氣無力地喊著餓。
那婦女膚色枯黃,嘴唇幹裂,一雙眼睛毫無神采,她抱緊了懷裏的孩子,幹枯的嘴唇咧了咧,便有一滴鮮血順著嘴角滑了下來。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一股濃重的鐵鏽味兒,充斥著她的味覺。
“等咱們進了城……很快,很快就有吃的了……”
但雖然這麼說著,她一雙眼睛裏,卻是濃地化不開的絕望之色。
正這時,卻聽得沉重的吱嘎聲緩緩響起,厚重的城門在他們眼前打開了。
但城門後頭,那些官兵卻穿著鎧甲,站在門前,好似一堵厚實的牆,有人在大聲喊話,但他們隻看著這繁華的盛都,卻好似聽不見。
這扇城門,好似充斥著所有人的希望一般,眾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城門,緊接著,不計其數的難民瘋狂地往前跑去,想要進入盛都,也是他們心中,仙界一般的地方。
但城門樓上,卻出現了一個身披盔甲的男人,他大聲喝道:“停下,不許進入!弓箭手準備,有誰擅自闖入,便直接射死!”
他話音一落,眾多的弓箭手便齊刷刷地站在了城門樓上,弓箭拉滿了弦,隨時準備射下去!
眾人不由停住了,他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裏,本以為是有著生機,但卻未曾想到,距離他們最近的,卻是死亡。
他們一雙雙絕望的眼睛裏,帶著畏懼,看向那人。
站在前頭的男人嗤笑了一聲,而後才大聲喝道:“皇上有旨,十五歲到三十歲的男子可進入城中,但前提是,願意為國出戰!到那時,自然有好酒好菜伺候著。”
眾人瞬間寂靜了,而後,人群之中零星地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自然,歡呼群眾便是十五歲到三十歲的男子了。
不過,也統共之後八百十人罷了,青壯年人總有辦法謀生,便是在這個極度缺乏資源的時候,他們還有強健的體魄。
故而,來到這門外求生的,大多數人,都是老弱婦孺。
那百八十人很快便聚集到了城門前,身披盔甲的那人看著眾人,不由皺了皺,眉頭,嘴裏咕噥著:“怎麼隻有這點兒?”
他焦躁地歎了一口氣,雖是少,卻也聊勝於無了。
他揮了揮手臂,示意關城門。
但在這時,忽然有人大聲道:“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怎麼辦啊……”
有女人哭了起來,孩童的聲音摻雜在其中,稚嫩而刺耳。
“我們就不是這皇上的子民了嗎?”
“難道我們老了,就該死嗎?”
眾人義憤填膺,悲憤地呼喊著。
漸漸地,那一幫青壯年人之中也喊了起來:“大人,就讓我的父母也一同進城吧!”
“我的孩子還在外麵,我怎麼能自己去享受這些……”
“大人,求求你,讓我的妻子進來吧!”
一個說,眾人便七嘴八舌都說了起來。
那位身穿鎧甲的大人卻是赫然道:“城中沒有這麼多米糧,來養這些沒用的人!你們若是進,便可活著,若不進,便不要廢話!”
他冷笑一聲:“和這幫廢物一起去死就是!”
隨著他話音落下,那一幫青壯年人不由沉默了,過了半晌,大多數的人緩緩走出了隊伍,站在了那一幫老弱病殘之中。
但也有少數人,還是留在了方才的隊伍中。
那身穿鎧甲的男人冷笑一聲,緩緩道:“很好。”
緊接著,他大手一揮,赫然道:“關城門!”
眾人心中赫然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絕望感。
有人咬牙大聲道:“咱們衝進去吧!能活幾個活幾個,反正待在外麵,一樣是個死!”
這一聲呼喝響起來,眾人紛紛響應著,大步往城門裏衝進去!
那身穿鎧甲的男人皺起眉頭連聲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快關城門!”
但那城門極為厚重,四五個人一起推著城門,城門也隻是緩緩地前進著,很快,眾多的難民便到了城門下!
他們都是老弱婦孺,沒什麼力氣,但人在絕望之時,爆發出的力量,卻是遠超這些強壯的兵士。
哪怕是一個女人,她為著自己的孩子,一瞬間爆發的能量,都足以同男人媲美。
就這樣,人愈發地多了,那城門被推開也愈發地大了。
那身披盔甲的男人終於心中慌了,連忙大聲道:“放!快放箭!快給我射死他們!”
城門樓上的弓箭手聽了,一波一波的箭雨迅速帶著風聲射下來,他們都是經過訓練的弓箭手,平常人哪裏可能躲得過去?
一時間,這城門樓前方,便躺了數十個瘦骨嶙峋的難民。
鮮血染紅了地麵,難民們看著那鮮血,不由連連後退,麵上都是驚懼之色,沒想到他真的會下令射殺。
城門在眾人絕望的眼神之中發出了重重的聲響,終於緊緊關閉了!
難民之中一片死寂,爆發了絕無僅有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那城門,看著那城門樓上的弓箭手。
那種眼神,凡是看到他們的弓箭手,心中便忽然泛起一絲罪惡感。
他們是弓箭手,是保護這個城市,保護盛都的人。
但這些難民又犯了什麼錯,他們不過是想要或下去,想要一絲希望罷了。
在這一場勝利中,所有的弓箭手都麵色沉重,沒有一絲喜悅之感。
因為他們殺的,不是敵人。
鋒利的箭矢之上染的鮮血,背負的人命,都是來自他們的同胞。
一個孩子打破了難民之中的寂靜,她不知道人們為什麼不說話了,隻是推搡著緊緊抱住她的娘親,但娘親卻閉著眼睛不說話。
“娘……娘,你說話啊,你是不是餓了……”
眾人的眼神被吸引過去,看到那婦女,卻都不由沉默了。
她緊緊抱著懷裏的女孩兒,但婦女的背上,卻插著一支長箭,鮮血氤氳了她背後破爛的衣裳,濃烈的血色,好似深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