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抓住她的手臂,連聲問:“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樣說著,她鼻端嗅到濕熱的血腥味道,不由胸口一片翻騰,也是瞬間白了臉,幹嘔了好一會兒才止住。
柳嬤嬤伸手拍著她的背,低聲道:“姑娘你還是在外頭,這地兒,真不是姑娘家可以進的。”
“無妨。”
安如霜搖搖頭:“嬤嬤,將萬姐姐的狀況說與我聽聽。”
柳嬤嬤皺著眉頭長歎一聲:“孩子現在頭上腳下,凶險的很,我剛才給她正了正胎位,但不過按了兩下,她便受不住了……現在這樣浪費力氣,等著真正生的時候,定然沒足夠的力氣把孩子生出來了。”
安如霜點點頭,麵色微白道:“我,我去看看她。”
柳嬤嬤伸手抓住安如霜,嗔怪道:“傻丫頭,你如今雲英未嫁,怎能進產房,就在外頭等著,我去讓人叫大夫來。”
這般說著,她轉身往外頭走去,出去囑咐人把紅玉叫來。
那小丫頭在外頭探頭看著,不由問柳嬤嬤:“這萬姑娘怎的在咱們府裏生孩子啊?”
“萬姐姐的夫家怎地一個人都沒來?不管怎樣,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萬柔是個性子好的,雖在流溪閣常住,卻也未曾有什麼交惡。
此時生子,一旁的幾個小丫頭也是揪著心的。
柳嬤嬤歎息一聲道:“這世上哪有公平的事兒,你們要是心裏念著你們這萬姐姐呢,在外頭便一個字也莫要提起來,免得她那夫家再來這處要孩子!雲兒,你去找紅玉來,跟她說,把大夫帶來這裏。”
名喚雲兒的小丫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又問:“萬姐姐自己一個,該怎麼養孩子啊?”
世上那麼多冷眼,憑什麼就讓這樣一個姑娘家全然受了?
柳嬤嬤急道:“你先莫管怎的養了,且生下來再說!”
幾人麵麵相覷,心中都不由擔憂起來,雲兒連忙撒腿跑去了。
而柳嬤嬤轉身回去,卻見自家姑娘已然不在外間了,掀開簾子看去。
見裏間兒停著一副輪椅,安如霜正坐在上頭,微微俯著身子。
一雙手緊緊地,將萬柔滿是汗水的手掌握在手心,不知在說著什麼。
柳嬤嬤急的連忙跑過去,嘴裏連連道:“姑娘,你怎的,怎的就進來了呢,這婦人產房最是……”
不等她說完,安如霜微微抬高了聲音:“嬤嬤!”
柳嬤嬤這才意識到,這話不該在萬柔麵前說,她如今真是不能再出半點的差錯了。
萬柔幾乎睜不開眼,汗水從額間不斷地落下來,她整張臉都是濕的,分不清哪裏是汗水,哪裏是淚水。
但即使這樣,她仍是翹了翹唇角,以微不可見的聲音緩緩道:“嬤嬤……說的對,你一個姑娘家……出去罷。”
安如霜勉強勾了勾唇角,仍是攥著她的手,嘴裏道:“總要經曆這一遭的,有什麼不能看,你撐住,我在這陪著你。”
她生過孩子,平平安安的,她也相信,萬柔能將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萬柔聲音都嘶啞了,她喘息著,看著安如霜,麵上掀起一個苦澀的笑容。
“我不知道……不知道,生孩子……這麼難,如果……如果……”
安如霜聽著她虛弱的聲音,心裏一酸,差些落下眼淚來。
“你聽著,沒什麼如果,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定然能好好生下孩子來!如今,把這力氣給我攢著!”
如此說著,她自己卻也哽咽了。
柳嬤嬤看著這兩人,眼眶也不由濕了。
花開兩處,各表一枝。
卻說雲兒跑著便往門外去,卻在門前直直與人撞了個滿懷,再定睛一看,這不正是紅玉姐姐嗎!
爬都還沒爬起來,便匆匆忙忙說:“紅玉姐姐,柳嬤嬤讓你趕緊帶大夫來西廂救命!”
聽她這樣說,紅玉心中一慌。
雖說摔了一身的泥巴,也顧不得形象了,抓住雲兒便問:“姑娘呢?”
雲兒紅著眼兒說:“姑娘在西廂呢!”
紅玉匆匆爬起來,還以為是安如霜出了什麼事,起身便要往西廂跑,但剛跑兩步,卻又轉過身來。
拔腿便往外跑,去尋那兩個大夫去了。
那兩個大夫隨著她一路匆忙來到流溪閣,差些跑掉了鞋。
乍一進屋,便已然心中有數了。
紅玉一瞧見安如霜,整個人差些崩了,因為太鬧騰,被安如霜直接攆出去看門了。
待得二人查看完畢,安如霜忙問:“兩位大人可有法子?”
二人對視一眼,才道一聲:“不好說。”
安如霜差些便從輪椅上蹦起來,強按捺了情緒,才道:“咱們去外頭說。”
她必得要看著萬柔,將這孩子好好生下來!
二人隨著她來到外間兒,仍是平靜地很,唯有安如霜麵色難看。
“究竟該如何做?胎位如今便正不過來嗎?”
一人不急不緩,沉聲道:“自古以來,這般頭上腳下,大都是極難生產的……”
這般說著,他沉沉歎息一聲。
另一個又道:“可嚐試,但並沒有多少把握,此女骨盆狹窄,孩子出生本就是極難,如今又遇上這般的狀況……如今也隻能嚐試了。”
安如霜心頭一涼,冷聲道:“你們的意思是……”
二人對視一眼,才道:“不如姑娘且先說說,是想保大還是保小吧!”
雖說心中不知為何被一紙密令派到這處,但二人對安如霜客氣的很,想是這安家姑娘是與那位有些許關聯的。
安如霜咬牙攥起了拳頭,二人見她不發一言,便往產房起頭走去。
待二人還未進入之時,安如霜忽而喚了一聲:“站住!”
兩個大夫轉頭看向她。
“我知道你們心中很奇怪,為何會接到這種旨意,來到這裏。”
兩個大夫神色都緊張了幾分,而後安如霜才緩緩道:“但能使得動那位的,不是我,而是裏頭躺著的那個。”
兩人麵麵相覷,心中有了些許猜測,卻又不敢斷定,隻是疑惑地看著安如霜。
兩人惴惴不安道:“我們,不知姑娘是什麼意思……”
安如霜注視著他們,她微微抬著下頜,高高抬起手來,指尖直指產房。
“我的意思是,兩個都要保,你們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