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他，微微地怒氣之中摻雜著幾分疑惑與忐忑，顯得格外可愛。
孟厲低聲道：“我放他走，你留下。”
他聲音低沉而沉穩，好似不是在談籌碼，而是他發出的命令一般。
安如霜挑了挑眉，本想直接拒絕，卻忽而想起那些貓，卻是道：“我是鬼，於人們所不容，你若想反，沒有哪一朝的百姓能容下迷戀鬼神的帝王。”
“這些不用你管，你隻說你是去是留？”
孟厲何嚐不知曉這些，但人生總要有取舍，而他想要的，不過隻是眼前的小女子罷了。
安如霜眸光一轉，心中不由微微一動，她心中複雜難言，有一瞬間甚至想一口應下。
但她不能背棄安家，如果此時選擇了這裏，便是將整個安家置於危險之中。
“將無塵放了吧，他是無辜的。”
若是被人知曉他如此拘著一個修行之人，是要為世人所不容的。
安如霜心中想著，輕歎一聲又道：“我隻是來告訴你，皇帝駕崩，最多兩日，各地藩王便能接到消息。如今局勢嚴謹，太子雖身體孱弱，卻有眾大臣支持，但二皇子虎視眈眈，昌王亦站在他身後，你定要縱觀局勢，不可冒進，若是……”
“不必說了。”
孟厲看著她，緩緩站直了身軀，麵上是說不出的灰暗。
“你心意已定，不再回來了？”
安如霜微微一滯，而後才緩緩點了點頭，又道：“盛都之中，可能最近會下旨……”
‘賜婚’二字，一時間，她竟是哽在喉頭說不出，便深吸一口氣道：“你自己斟酌。”
若是選擇反，賜婚一事，他定然便不會拒絕。
孟厲淡淡看她一眼，卻是輕笑一聲：“你莫還是舍不得……”
他一句話未曾說完，安如霜便連忙否認道：“誰會舍不得你！”
此話出口，自己臉頰也飛起了薄紅，畢竟孟厲還未曾說完話，她這般急於否認，倒好似做賊心虛般。
孟厲此時倒是冷靜了許多，不似初見之時那般鋒利，也不戳破她，隻是淡淡道：“是我舍不得你。”
安如霜微微垂首不去看他，心中不免有些後悔，何必要喝那麼多的安睡湯，如今還不知要在這處待到幾時。
這樣想著，不由道：“我，話已然說完了，我先走……阿嚏！”
約莫是穿著中衣裳在此處太涼了，她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孟厲忙脫了外袍將她裹了，見她腳上連鞋子都未穿，便不容拒絕地，伸手將她橫抱起來。
“放我下來！”
安如霜不由掙紮起來。
孟厲一雙鐵手箍地更緊，皺眉道：“如今你能去哪兒？且飲兩杯酒暖暖身子，莫要冷了。”
這樣說著，便直直去往他們先前住的那間屋子。
安如霜隻得默然不語。
孟厲輕手輕腳將她放在床上，安如霜迅速用被褥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露出一顆腦袋來，慢悠悠喝了一盞冷酒，這才暖和了幾分。
“可還有酒？”
孟厲晃了晃酒罐子，聽著裏頭沒什麼動靜，便道：“我再去拿些，你在此處，莫要亂跑。”
看著少女乖巧地點頭，他這才往外頭去了。
方走出大宅，本想去找閻鐵買酒，卻不想外頭竟有人一頭撞了過來，帶起了一陣脂粉香味。
孟厲眉頭一皺，便往一旁躲了兩步，那人見沒撲到人，這才哭哭啼啼的掀開了鬥篷。
“厲哥哥，你這兩日怎不搭理我，我可是做錯了什麼嗎……”
陸婉晴一臉哀怨地看著孟厲，在郡守府時，本是說的好好的，但昨日來了，厲哥哥又擺出這幅冷麵。
她今日去往郡守府，也未曾見到孟厲，多方打聽，才聽聞他在這處。
本聽聞這是一座鬼宅，在外頭不敢進入，乍看見孟厲大步出門，這才急衝衝地跑了過來。
孟厲聽著她說話，一雙眼睛卻都落在了陸婉晴手中的食盒上，沉聲問：“可有酒？”
陸婉晴被問得一懵，反應過來才連忙道：“有的有的，聽聞厲哥哥今日都沒怎麼用飯，這都是我親手做的飯菜，還有天鮮閣裏上好的桂花釀……”
“很好。”
孟厲淡淡誇讚。
陸婉晴瞬時笑逐顏開，垂首道：“隻要厲哥哥喜歡，我隨時都可以給厲哥哥做的。”
這樣說著，心中不由給自己打了打氣，隻要今晚過了，以後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卻不想，孟厲直接道：“把酒給我。”
陸婉晴還以為他是體貼自己，麵上帶著笑意，忙將食盒遞過去。
而後，孟厲先一步進了那鬼宅，卻將陸婉晴直接擋在外頭，隻道：“可帶了親衛來？”
陸婉晴傻了眼，喃喃道：“沒……”
“來人，將陸姑娘送回去！”
隨著他這話一出，門口的侍衛便直接走過來，一人一邊，將這位陸大小姐請了回去。
門也在陸婉晴眼前哐當一聲關了上。
陸婉晴目眥欲裂，她莫不是要為旁人做嫁衣？
如此想著，忙扯著那官兵問：“將軍為什麼又回去了？！那，那裏頭可還有別人？”
一小兵伸手拉住陸婉晴，不由笑道：“陸姑娘多想了，咱們將軍丟了一隻貓，打昨個兒便在這處等閻大人找貓來呢，裏頭就將軍一個人，其他的，也就是貓多了。”
陸婉晴心中疑慮打消了些許，但想到方才的酒，還是忐忑地很，不由道：“若是有什麼女人來這兒，你們定要看好了，如今燕地不寧，可不能讓人傷了將軍。”
這般說著，她伸手摸出一個銀錠子遞過去。
那小兵也是眉開眼笑，隻道：“姑娘放心，放千萬個心就是！”
這種陰地鬼宅，哪有什麼女人敢靠近啊！
便是他們進到裏頭，也是脖頸發涼。
若當真是有女人進去，那可說不定是隻女鬼呢！
而此時，他口中的‘女鬼’正坐在床邊晃著小腿，手中端著一杯桂花釀，不住地稱讚著：“好酒！”
燭光之下，孟厲眸光暗沉，眼珠不轉地看著少女。
“你喜歡就好。”
隻要你不離開，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