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安如霜便趁著夜色去了百味齋。
外頭多數都已然熄了燈,看起來漆黑一片,但行在大街上,抬眼便能看到南街的一片燈光,聽到那處婉轉的歌聲。
王六駕著馬車,一路疾馳到了那百味齋的後門,他來此處來的多了,熟悉的很,後頭看門的老頭也認識他,便讓他暢行無阻。
基於程功並沒有去接小桃,故而,這次無論紅玉怎的勸,小桃也沒有跟著來。
紅玉方下了車,安如霜坐在車內,便聽著看門老頭在一旁笑嘻嘻地問:“程掌櫃,今日怎的這麼快啊!”
外頭無人說話,安如霜唇角掀起些許笑意,一手掀開簾子,見程功眼中的期待瞬時變成了失望。
她笑問:“程掌櫃這麼不想見到我?”
程功這張嘴早已被無為練得舌燦蓮花,如今聽安如霜這般調笑他,一時竟是啞巴了。
從臉紅到了脖子,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安如霜心中好笑又好氣,遂不再說什麼了。
眾人心中都明白小桃對程功的一番情意,也能看的明白程功的心意,但偏偏,這個榆木疙瘩就是不肯認!
不過,看他如今這般,終會有認清自己的一天。
幾人緩緩行著,安如霜問道:“最近如何?”
程功看了他一眼,這句話一語雙關,他不確定大小姐問的是這百味齋,還是他和小桃的事……
他掙紮片刻,避重就輕道:“很好,自從那場官司之後,如今許多達官貴人都開始光顧百味齋,百味齋勢頭大好。”
這樣說著,又沉默片刻道:“也有,也有很多商人,想要重金購下百味齋。”
他不太想說起此事,百味齋如今雖說是他和安大小姐的產業,但說到底,除了百味齋這個名字,他什麼都拿不出來。
反倒是大小姐出人出力,他沒有理由阻擋她的任何想法,包括將百味齋售賣。
安如霜無所謂地應了一聲,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莫說酒樓,便是個雜貨鋪子開的大了,也會有人眼紅。
不過說起售賣之事,她忽而又想起酒館那處。
“酒館可賣了?”
程功道:“那位自半月前又出了一次價,後來便沒再來過了,無為說,還可再抻上一段時間,價格還可再高三成。”
安如霜搖搖頭道:“不必等了,待她再來出價,便將酒館售賣。切記,萬萬不可再留。”
皇帝身體出現狀況,故而出現了安陽和親之事,那麼,若當真是因為仙酒,那之前仙酒所帶來的利益,將來便毒似鴆酒。
程功微微一愣,轉瞬,便垂首道了一聲:“是,大小姐。”
斬釘截鐵,卻不問一句。
安如霜不由好奇,問道:“你便不問我一句為何?”
程功不由輕笑一聲:“自我認識大小姐以來,大小姐所說的,都是對的。不管什麼決定,程功都是心悅誠服的。”
紅玉瞪著眼睛看著程功,下意識道:“若是咱們姑娘錯了呢?”
程功看都不看她,直接說:“你不該這麼說,隻要你認定大小姐不會錯,大小姐便絕對不會有錯。”
安如霜不由苦笑一聲,她哪裏是沒有錯,她是錯的地方太多了,隻能一步一步地努力地扭轉自己的錯誤。
而現在,她也不是不會犯錯,隻是不敢再錯了,與她有關聯的人太多,她錯了,便要牽連許多無辜的人。
“嗬,那照你的話來說,但凡姑娘說的話,你都會照做?”
紅玉眼珠一轉,嘿嘿一笑看著程功。
程功被她看的心裏發毛,但這話也沒什麼錯,半晌,隻得皺著眉頭說了一聲:“是。”
紅玉一臉的開心洋溢,抓著安如霜的衣衫小聲道:“姑娘姑娘,你快些讓這個木頭娶了小桃吧!兩個本都是聰明人,這樣一分開,竟是都變成了傻子了!”
她雖然竭盡全力壓著聲音,但那程功終還是聽到一半,一時間,一張臉迅速熱了起來。
安如霜被她這話逗得哭笑不得,伸手戳她腦門道:“你這臭丫頭都在想些什麼啊,這個是能命令的嗎?!”
這樣說著,她將聲音抬高了幾分,對紅玉道:“小桃的婚事,我心中有數,你便莫要操心了,我可得為她尋個正經人家,嫁妝帶的豐厚些,免得她以後受苦。”
紅玉瞪大了眼睛,問道:“那姑娘瞧著誰入眼?”
“府尹的張差役,雖是官不大,但在這盛都之中,機會最是多,後頭提拔提拔便是,馬上就要開春了,新一波的學子也要來盛都了。”
安如霜斜眼瞄了一眼程功,緩緩道:“等到時候開了榜,再給小桃選一個也不是難事。”
紅玉笑嘻嘻道:“那到時候,小桃莫不就是官夫人了?”
而站在一旁的程功,麵色卻愈發難看起來,他嘴唇翕動著,好似想說些什麼……
但他咬著牙,手背之上青筋蹦起,也未曾說出一句話來。
安如霜心中不由歎息一聲。
或許,程功當真不是小桃的良配。
這樣想著,她心中不由失望起來,隻喚了一聲:“程功,我今日還有事要同你說。”
程功低著頭,悶聲道:“聽從大小姐吩咐。”
“將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找一個人,能用銀錢的,便用銀錢去雇人,半月之內,定要將他帶到我的麵前。”
安如霜緩緩說著,又囑咐道:“酒館定要快快賣掉。”
程功低首應下,不由問道:“不知大小姐尋的是什麼人,此次咱們是要暗中尋找,還是……”
“尋找之事不可聲張,起碼在盛都之中,不可惹人疑心。”
如此說著,安如霜拿出一封信,遞給程功,隻道:“你不用管是誰要找他,隻需知曉,咱們必須找到他。”
程功心中更是疑惑,他接過那封信細細看去,卻不由緊皺起了眉頭。
“前丞相獨女藍鳳之子。”
僅是這樣簡單一句話,那程功便不由神色一變,手指一顫,那張紙輕飄飄便往地上落去!
一隻潔白如玉的手卻是赫然伸出,直接將那紙張攥在了手心之中,黑白分明的眼眸便瞥向程功。
“大小姐,那丞相,那丞相可是謀逆之罪啊!”
謀逆,株連九族之罪,又是哪裏來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