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心中不敢斷定,且如今時局如此,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眼前這個男人,莫管是如今怎樣,最好是以後永遠都不要有什麼正麵的交集。
不管當家做主的是哪個皇帝,對燕地始終是有著芥蒂之心的。
而如今的局勢,應當是盛都之中的動作。
若此時沒什麼危險,倒不如靜觀其變,假的始終是假的。
如此想著,安如霜抬起一隻前爪,放在了孟厲的手臂之上,沉眸看著他。
孟厲看著髒兮兮的泥巴爪,不明其意。
安如霜心中輕歎一聲,她若是能說話,便方便地多了……
眼睛瞟過腳下,她身上如今髒的很,爪子落下便是些許泥土,看著一個個爪印,又見方才孟厲卸下麵具打來的水,她心中一動。
在孟厲疑惑的眼神之中,安如霜跑到銅盆前,伸爪探入,一陣冰涼自爪尖兒蔓延開來。
安如霜默默打了個小哆嗦。
抬著一隻前爪,她在光滑的桌麵上埋頭苦幹,過了半晌,才抬頭看向孟厲,頤指氣使地‘喵’了一聲。
孟厲忍笑湊過來:“怎的?霜兒是想即興來一副山水嗎?我這等武夫,可不會欣賞……”
安如霜煩他這般囉嗦,一爪子勾到他衣裳,給他留了個泥巴印子。
孟厲看她發脾氣,隻好口中連連說著:“好好,我看我看……”
安如霜畫在桌麵上的東西已經幹了一小半兒,卻仍能看出水漬。
孟厲眼神觸及,隻覺這實在是山不像山水不像水,正想說些什麼,又看見這丫頭一臉憤憤模樣,忽而便福至心靈。
“這莫非,是一個字?”
安如霜重重地點了點頭。
孟厲又是忍不住笑起來,他自年少的時候便在軍中,作為將領,誰都可以嘻嘻哈哈,唯獨他不行。
但自從遇到這個丫頭,他所有的笑便都是因為她了。
這個字寫的,竟還不如三歲孩童的塗鴉之作。
孟厲仔細瞧了兩眼,半晌才認出,這是一個‘等’。
他看著這個等,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轉頭看向安如霜,沉聲隻道:“怕是我能等得起,但燕地等不起,若是盛都動手,整個燕地會頃刻間被人自內部攻破。”
他不想看這個場麵,甚至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我不能不顧這燕地的子民。”
安如霜伸爪又寫下:不會。
如今燕地之中被人放入了一個假的將軍,那便說明幕後人是有顧慮的,若是真想將燕地攻破,自抓住孟厲那一日起,便已經發起進攻了,絕不可能如現在般風平浪靜。
孟厲看了她一眼,忽而問:“霜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安如霜心中一緊,下意識便想轉過臉去,但又一想,自個兒如今頂著一張貓兒的毛臉,他便是再仔細,估計也瞧不出什麼。
這樣一想,遂心中坦然了些,隻是搖搖頭,在桌上寫下了一個‘猜’。
孟厲看著這個漸漸熟練起來的字,唇角輕勾,半晌,他才喃喃道:“我家娘子真是冰雪聰明,但我必須要去一次郡守府,送信之人已經出城了,帶回來的,或許是平安,也或許是滔天的災難。”
安如霜沉默半晌,確實,如今誰都不敢確定未來是怎樣的。
她思索片刻,在桌上寫下:我幫你。
孟厲將寫好的紙條放在小竹筒之中,安如霜銜起竹筒,便從窗子裏一躍而下。
孟厲站在窗邊,看她身形矯捷,很快便沒了影子,心中卻仍是放心不下,但想著這丫頭的執拗,也隻能輕歎一聲。
大約是成為一隻貓的緣故,她如今有著出奇的靈敏,且,因為這段時間在城中尋找了不知多久,對於城中的多數路途都已然熟門熟路了。
安如霜腳下迅速奔跑著,在這黑暗城池之中像一抹影子般穿梭著,很快,她便到了郡守府門前。
郡守府外頭仍站著值夜的兵士,自從前段時日出了郡守之事,孟厲早早便要求全城戒嚴,如今看來那位假將軍並未更改多少。
安如霜在外頭看了片刻,便繞到了這郡守府側門旁的排水路,排水溝呈拱門狀,不大,最多能容一隻狗通過,若是人想通過,可是艱難的很。
安如霜身形嬌小靈活,倒是極為輕易從這排水溝之中穿過去。
她借著四處的掩體,在這郡守府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著,幸好,不會有什麼人會去特別注意一隻貓。
安如霜心中放下了些許,正走著,忽而聽見一個女子的哭聲。
她微微一怔,便朝著這哭聲走去,不曾想,這哭聲是在郡守的房門之外傳出來的。
但這郡守的住處,如今可是住著那個假將軍啊!
那女子又是從何而來呢?
安如霜心中一緊,借著這處台階高,小心地躲到台階下頭的亂草之中,僅露出一雙眼眸往外看去。
女子身穿一襲白狐皮大氅站在門口,她微微垂首,口中傳出哭泣聲。
安如霜不知曉此女是何人,心中不免存著疑慮。
但就在此時,卻聽那女人哭著喚了一聲:“厲哥哥……晴兒真的知道錯了……”
這哭聲婉轉動人,加上佳人這般卑微認錯,難免令人心生憐意。
安如霜此時卻瞬時便想起來,她方到了這燕地之時,見到的第一個女人,可不就是這個——陸婉晴。
本想著這次任務還是簡單的很,卻未曾想,這女人又在中間橫生枝節。
這般月黑風高的,出來認什麼錯?為何不等著天光大亮之時呢?
那女子哭哭啼啼,但這屋子裏頭,卻是全無動靜。
“厲哥哥,我是真心喜歡你,你……你是再也不想理我了嗎……若是如此,我倒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安如霜貓臉平靜地看著這女人,心中嘀咕著——死了有什麼好,做馬吃草……
這假將軍不開門,也倒是讓她放心了不少,這女子再怎麼做作,到底也是孟厲的表妹,若是被這個不明來曆的假將軍控製住,那實在是燕地的一場災難。
安如霜這樣想著,看那陸婉晴也已然哭的夠勁了,正準備轉身離開。
卻聽得‘吱呀’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