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她，一時間，不由都愕然無言。
這位性子溫軟的夫人，怎的如今忽然換了一個人般？
隻有墨竹，眸中始終帶著幾分了然看著安氏的背影，她了解夫人，每個人都有反骨逆鱗，一旦被觸及，便是再溫和的女子，都會化作食人的鬼。
而安如霜與安清嶸兄妹，便是安氏的逆鱗。
如今無人說話，唯有安氏高高揚起頭顱，冷眼看著麵前無比嬌弱的蘭姨娘。
“你如今還沒有孩子，霜兒之事用不著你來插手，我的孩子，也無需你來認！”
蘭姨娘半邊臉已然紅了起來，她微微抬了抬頭，觸及這安氏的眼神，想到方才的巴掌，身子不由微微一抖，口中嗚咽一聲，便低聲啜泣起來。
“夫人……妾身知道，我不配……但我也是好心……”
她如此模樣，端的是嬌弱難當，莫說男人，看的女人也要心生憐憫了。
“母親這樣說，倒著實是傷人了些，這蘭姨娘雖是進府之前身份卑賤，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良民，如今入了咱們安府之中，做了父親的妾室，如今又懷有身孕……”
安靈珊緩緩站起身來，抬頭看向了安氏，唇角帶著微微笑意低聲道：“孩子生出來，也是我和姐姐的兄弟，我與姐姐，到底還是要喚蘭姨娘一聲姨娘，她作為長輩，說句話，也沒什麼的，卻不知母親是哪裏來的如此大的火氣？莫非，莫非是姨娘方才說中了什麼……”
話音未落，安一沛便皺起了眉頭，心中也有了些許狐疑。
霜兒與這二殿下之間，確實也比起常人親密些許，不然這朱瀚怎會不顧她身子有疾，求著要娶了霜兒？
但霜兒卻一口咬定絕對與這位二殿下每一位半點幹係，莫非便是珊兒有了身孕，賭氣說的？
這安靈珊在一旁胡言亂語，老爺竟是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莫非當真考慮將姑娘嫁給那二殿下……
如此想著，墨竹慌忙在一旁道：“二小姐莫要亂說！咱們大小姐向來潔身自好，手臂上可是有著朱砂痣的！”
這番話令安靈珊憤恨不已，這女人究竟是什麼意思！在說她不潔嗎？
她大步走到這墨竹的麵前，抬手便要打，卻被安氏直接抓住了手臂！
“母親！莫非在這安家，我一個堂堂的二小姐，連一個口出穢言的奴婢都教訓不得了嗎！”
“口出穢言？”
安氏看著她，淡淡道：“她說的本是事實，不是嗎？她又不曾言論你什麼，好女兒，你何必這樣大的氣性呢？老爺說呢？”
安一沛乍被點名，還有著片刻的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道：“珊兒，你太過激動了。”
安靈珊咬了咬牙，雖滿麵不甘，卻也隻好抽回了手，口中仍是冷言冷語道：“父親，女兒話止於此，想必父親也能明白女兒的一番苦心，但凡父親有想法，隻需派人與女兒知會一聲，第二日，便自會有人前來送聘。”
這樣說完，不去看麵色冷硬的安氏，安靈珊正要轉頭離開時，卻聽見門外忽而響起了一聲輕笑。
“嗬……你倒是打算的很好。”
這笑聲仿若三月的春風，暖融的日光之中卻帶著幾分堅冰未化的冷寒。
安靈珊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目光轉過去，隻見一個罩著雪色兔裘的女子坐在輪椅上，她麵色蒼白，渾身顯出一副羸弱模樣，但卻始終有著一雙不肯屈服的眼睛。
櫻紅的唇勾起一抹笑，緩緩道：“隻不過，你單為那朱瀚想的清楚，怎的不曾為你自己想一想？”
安靈珊皺起眉頭：“妹妹不知姐姐是什麼意思。”
安如霜微微一笑道：“這裏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話說的太明白，反倒傷了和氣，你自去想想便是。”
如此說著，便不再理會她，輪椅緩緩行過那安靈珊身旁，安如霜抬眸看向父親，見他模樣紅潤，這才鬆了口氣道：“父親身子可好了？”
安一沛忽又想起夫人之前所說，是霜兒請了名醫，才保住了珊兒與孩子。
再想著之前，他曾在心中懷疑霜兒，一時間不由五味雜陳。
“為父已然沒事了，霜兒若是識得名醫，何不讓她將你……”
安一沛看著她的腿，沉沉歎息了一聲。
珊兒這處算是已然不能更改了，但霜兒也馬上就要及笄了，便是沒有這二皇子之事，霜兒的腿，也仍舊是他心中的一大顧慮。
如今還出了這等事，一旦傳出去，珊兒已然婚假倒是無妨，霜兒便更沒有一分未來了。
若是嫁給朱瀚……
他不由隱隱鬆動了幾分。
安如霜看著他，微微一笑道：“也曾看過，但大夫說了，並非是身上的原因，父親也不用掛心，我如今很好，說不得某一天我便站起來了。”
安氏站在一旁，不由眼眶微微濕潤，越聽她這般說，心中便更酸楚。
反倒是方才被那安氏摑了一巴掌的蘭姨娘，聽到這般的話，心中倒是開心的很，麵上卻擺出一副慈祥模樣。
“雖說是如此，但大小姐這樣也不是長久的辦法啊，我記得不錯的話，大小姐明年便及笄了，按說年前便應當有人來探口風了……”
“你胡說些什麼！”安氏斥她一句。
蘭姨娘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夫人莫要氣，大小姐莫氣，我大字不識，話也說的直了些，但實在……眼前可不就是擺著這事兒嗎？如今咱們自己心裏清楚，但光這樣壓著也不是個辦法……”
如此說著，一雙眼睛便往安一沛麵上瞟去，見他雖是麵色凝重，卻並未製止自己，心中便放鬆了些。
而安氏緊皺著眉頭，生怕她又說起那朱瀚，便連忙打斷她道：“怎的，你一個妾室，竟是管到嫡女身上了？你莫不是這雙眼睛瞎了，未曾看到她的母親便站在這處？！”
她聲色俱厲，那蘭姨娘縮了縮脖子，才終是閉上了嘴。
“娘，不必為這等小事兒生氣。”
安如霜已然猜到那蘭姨娘的意思，卻還是麵上帶笑，看著眾人。
“這幾日讓爹娘為我勞心了，蘭姨娘與妹妹也是辛苦的很，今日我來此處，也是想要當著大家的麵，將我的決定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