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肚子裏,恐是揣著一個莫須有的胎兒。”
眾人傻了眼,雖說那蘭姨娘如今才兩個多月,尚未到顯懷的時候,但諸位大夫可是都已然為蘭姨娘把過脈的!
柳嬤嬤聽她這樣說,連忙喚了一聲:“姑娘!”
她快步走到安如霜身旁,低聲道:“姑娘,這話可說不得,那女人雖說是個狐媚子,但一開始老爺就已然請來了大夫會診,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的意思很簡單,一個大夫是有可能被收買的,但那麼多大夫,怎麼可能全都去聽這一個沒權沒勢的妾室的話?
就算是加上這安府之中的二小姐,那不過才幾斤幾兩?
柳嬤嬤看著大小姐,心中不由緊張起來,她瞬時便想到,是不是姑娘自己想讓那蘭姨娘肚子裏的東西變成莫須有的?
這樣想著,柳嬤嬤背後便不由起了一層冷汗。
她苦著臉看著安如霜:“姑娘莫不是想……”
說著,這婦人戰戰兢兢做了個揮刀的動作,眾人瞬時便沒了言語,看著安如霜,不知該說些什麼。
安如霜被眾人盯著看,默默翻了個白眼兒,終究還是沒忍住,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惹得柳嬤嬤一頭霧水。
“嬤嬤,你放心便是,若她當真肚子裏有了孩子,我做不出那等的事兒。”
她翹著唇角道:“便是生出來,不過是一個奶娃娃罷了。”
就算這個孩子是不被期待的,被算計來到這個世上,但稚兒無罪。
萬柔聽她這樣說著,卻是在背後緩緩鬆了口氣,低頭才發現,原來她一雙手已然下意識地護住了小腹。
安如霜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最終,卻是甚麼也沒說。
眼看著夜色將至,葉成誌與安如霜座談許久,便也告辭離去了。
待眾人離開,安如霜才長舒一口氣,盛都如今的形勢遠遠比她想的,還要嚴峻幾分。
太子的病情已然開始出現轉變,朝著壞的方向,這是眾人都不願看見的。
一個月前,閻鐵便已然被押送到邊疆,她醒來之後,看到那封信便囑咐紅玉飛鴿傳書回去,讓他們把手頭上能拿的出的銀兩都拿出來與閻鐵,讓他以作周轉。
當初她便悔恨未曾幫到纖纖與明月,如今,她不會再漏掉任何一個對她伸出手的人。
原本的清淨忽然轉變成了這種不得不接受的‘熱鬧’,安如霜這一日也是疲累至極,沉沉便睡過去了。
“姐姐……”
“姐姐……姐姐……”
一聲又一聲的姐姐在安如霜耳邊響起。
“珊兒……珊兒喘不過……氣來……”
麵前的少女模樣豔麗,但一雙眼睛裏卻常含著淚水,與她不過咫尺之遙。
安如霜皺皺眉頭,她不喜與人這樣貼近,便伸手推了安靈珊一把。
安靈珊卻忽而瞪大了眼睛,她跌跌撞撞兩步,竟是直接落了下去!
安如霜心中一驚,伸手便要去抓她,往下看去,這才發現,這裏竟然是萬花塔的最高處——下麵一片模糊,卻看不見人影。
好似這萬花塔是在雲霄之中。
“哼!現在知道害怕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身後響起,安如霜赫然轉頭看過去,朱瀚身穿黃袍,手中抓著一個軟塌塌的嬰孩,那孩子緊閉著眼睛,已然沒了呼吸。
而方才已經掉下去的安靈珊,卻笑吟吟的站在朱瀚的身後,她穿著素白的衣裳,心口是一片血跡,但看上去精神好的很。
朱瀚邪笑一聲:“害怕也晚了,這個孽種是誰的?你們不如便一起死吧!”
這樣說著,他伸手便將嬰孩丟下去。
“不要!”
安如霜想都未曾想,閃身便抱住那孩子,若風中柳絮一般,飄搖著落了下去。
但就在無限的下落中,一雙有力的手掌忽然抓住了她,將她直接拽了上去。
那人戴著一副猙獰的睚眥麵具,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著她。
“霜兒,你的心呢?”
安如霜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她心口處,已然是一個血糊糊的洞……
“不!”
她赫然睜開眼睛,盯著頭頂上的流蘇帳子,褻衣卻已然被汗水濕透了,額間的汗水止不住的落下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好似還帶著火熱的,鮮血的溫度,但此時除了這一顆心,她渾身已然涼了下來,好似置身寒冰之中。
門口一陣聲響,不一會兒,紅玉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看見安如霜一副水裏撈出來的樣子,連聲問:“姑娘沒事吧?奴婢去給姑娘拿衣裳,可要叫水?”
紅玉看著安如霜的樣子,心中難受至極,卻隻能暗暗歎息一聲,因為她已經習慣了。
自從姑娘醒來,便沒有一日可以躲過這個噩夢,安氏也曾問她夢見了什麼,但她隻是搖搖頭,半句話都不說,如此,身子也漸漸地消瘦下來。
安如霜緩緩搖搖頭,她長舒一口氣看向窗外,此時還夜色沉沉。
“爹爹可去上朝了?”
“還沒。”
紅玉搖搖頭:“不過方才剛聽到外頭敲梆子,已經五更天了,想來等會便得去了。”
安如霜點點頭:“那我也起身吧。”
她想想那個夢境,身體便忍不住一陣又一陣兒地發冷,這個溫暖的床鋪,竟也好似冰冷的牢獄了。
紅玉看著她微微發青的眼眶,心中一酸,想要勸她,卻又不知該從何勸起,隻得應聲,服侍安如霜起身穿衣。
黑沉的夜色被一絲曙光瞬間撕裂,晨光之中,盛都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此時的安如霜,正透過車窗,看向外頭的一座酒樓,酒樓巍巍而立,即使晨間,也有人開始進出。
其上懸著一個朱底金字的牌匾,遠遠看過去,‘百味齋’三個大字便映入眼簾。
“他們真的……將百味齋做起來了。”
安如霜喃喃道,她乍聽見那封信上所說的話時,還是心存疑慮的,此時,赫然一片明朗。
那個夢魘,好似也被她拋之腦後。
紅玉也在一旁笑,笑著笑著便抹起了眼淚,眼眶紅紅的,重重點了點頭。
“以後,小姐就有一座酒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