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著，她看向葉成誌，微微笑道：“葉大夫，好久不見了。”
葉成誌穿著一身灰藍衣裳，看上去倒好似個搗藥的小藥徒一般，他額間帶著汗水，一臉欣喜地看著安如霜，半晌才垂首道：“大小姐。”
他有太多的話要說，但現在顯然不是什麼好時機，便隻得先放在肚子裏。
安如霜點點頭，看向蘭姨娘，輕聲道：“這位是蘭姨娘，如今有孕，方才忽而不適，勞煩葉大夫與她瞧瞧。”這樣說著，一邊又對蘭姨娘道：“這位乃是安樂堂的大夫，雖不是禦醫，卻也是這盛都之中首屈一指的了。”
安靈珊聽她這般說，不由麵色又難看了幾分。
蘭姨娘蒼白著一張臉，此時被點到名，也抬起頭來，報以一笑，看著倒是一副柔弱樣子：“勞大小姐費心了。”
葉成誌忙道：“大小姐客氣了。”
如此，便拎著藥箱走到那蘭姨娘身旁，開始診脈。
安如霜也看向這位蘭姨娘，她可以確信，她完全未曾見過這個女人，但安靈珊看起來是站在這位蘭姨娘這邊兒的，隻不過位置頗有些顛倒。
這位蘭姨娘倒好似懼怕安靈珊，這倒著實令人不解。
她看似膽小畏縮，方才那番，俱是因她才會有此爭論，但她微微垂著頭，半句話不說，卻更像是置身事外。
這位蘭姨娘，也著實是有趣。
葉成誌緩緩抬起手，這才起身退到一旁，低聲問道：“姨娘有什麼不適症狀？”
蘭姨娘怯生生地抬了頭，看他一眼，便又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方才隻是覺著腹中翻江倒海的，此時倒是沒甚了。”
她說話柔的很，但話音微轉，便好似帶著一把把的小鉤子，直直勾著人的心。
安如霜淡淡看著她，葉成誌也微微皺了眉頭，點點頭道：“無妨，這本就是孕期的正常反應罷了，我再為姨娘開一副安胎藥，自會無事了。”
蘭姨娘點點頭：“謝過大夫了。”
“姨娘客氣。”葉成誌退到一旁，才發覺一個直勾勾的眼神，他目光轉過去，那人便瞬時移開了臉，紅彤彤的衣衫襯的臉頰也是微微紅的，可愛的緊。
他也不由傻笑起來。
安靈珊看著眾人，心中冷哼一聲，便赫然站起身來。
“姐姐既然已然命人看診了，那妹妹便退下了。”
此時，蘭姨娘緩緩站起身來道謝，並道：“若是姑娘沒甚麼事，那妾身也退下了。”
安如霜頗有興味地看著她們，這二人，倒頗有夫唱婦隨的勁頭。
“紅玉，推我過去。”
安如霜衝著那蘭姨娘下頜微抬，紅玉微微一愣，而後才應了一聲，緩緩推著自家小姐往那處走去。
安靈珊眉頭一皺，身子微微一偏，便擋在那蘭姨娘身前。
“姐姐還有什麼事？”
安如霜輕飄飄地看她一眼，這一雙眼睛明亮卻溫和柔軟，竟是半點不帶鋒刃，倒是令安靈珊微微一愣。
“不過是看看姨娘的身子如何，你方才不是要走？自去便是。”
聽她如此說著，安靈珊更不敢離開了，幹巴巴道：“妹妹的院子離著蘭姨娘倒是近的很，本是想著先將她送回去……”
“那自是好，那便坐著罷，我與蘭姨娘還有幾句話要說。”
安如霜如此說著，便衝著那蘭姨娘露出微微笑意，她直接伸出手來拉住了蘭姨娘的手，柔聲道：“姨娘平日可是用過甚麼，怎的這肌膚看著美若白玉？”
蘭姨娘下意識便要推開她的手，但聽她如此說，身子一僵，便也隻能任她將手拉過去，幹巴巴道：“未曾。”
安靈珊還當她要質問些什麼呢，沒想到卻是這般不輕不重的，不由冷哼一聲，諷刺道：“蘭姨娘天生麗質，姐姐雖是看著羨慕，但又有什麼法子呢，畢竟這個東西，著實是羨慕不來的啊……”
眾人都以為這位大小姐此時必然要發怒了，卻不想，她不過是輕笑一聲。
“妹妹說的是，這確實是羨慕不來的。”
這樣說著，她緩緩鬆了手，看向蘭姨娘道：“今日蘭姨娘身子不適，便早早回去歇息罷！”
蘭姨娘沒有異議，低首便應下，安靈珊心中也為自己扳回一城甚是開心，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高高昂著頭往外頭行去。
安如霜看著二人的身影愈發遠了，這才看向葉成誌，輕聲歎息道：“方才委屈你了。”
葉成誌搖頭笑道：“算不得委屈。”
若當真說讓人受委屈，這位二小姐可著實不若大小姐，當初為柳嬤嬤診病，他可是將前途都押在了此處呢！
說來比起那一次，往後什麼樣的壓力與委屈，他都能不放在心上。
安如霜笑了笑，她麵色微白，長途跋涉，亦是疲累的很了，想過家中的狀況，卻不曾想，那女人腹中，倒好似當真有孕了。
“你認為她脈象如何？”
葉成誌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便沉聲道：“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確是孕脈。”
他把過孕脈的不多，但蘭姨娘的脈象卻分外明顯。
安如霜微微皺起了眉頭：“我方才也順勢為她摸了脈，雖是圓滑，卻有一股空泛感若隱若現，不知為何？”
而且，她方才要抓住那蘭姨娘的手時，蘭姨娘下意識想要推拒，那一時的氣力，著實與她的柔弱樣子不相符。
隻不過，她對自己並無太大的信心，畢竟如今的她學醫不久，錯誤是時刻都可能發生的。
葉成誌眉頭緊鎖，他仔細地思索方才的脈象，而後搖搖頭道：“我並未察覺。”
安如霜問：“有沒有可能是你心緒緊張，未曾注意？”
葉成誌搖搖頭：“孕脈並不複雜，我診脈的時候，可以確信，並無異樣。”
他方才診著脈象極為正常，並未有什麼其他的異樣，若當真有這種空泛之感，他不可能錯漏。
安如霜緩緩點點頭，心中的疑惑卻已是遮天蔽日。
看來這個蘭姨娘，不是這樣簡單的。
她看似柔弱，卻可能是有一身好武藝，但卻又受製於安靈珊……
“大小姐可是懷疑，姨娘這一胎有什麼問題……”
葉成誌並未說完，安如霜便抬眸看向他，搖搖頭：“並非。”
她環視四周，除了萬柔，其餘都是她的人，而萬柔也是值得信任之人。
“我懷疑，她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