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的動作微微一滯，便聽安如霜淡淡道：“讓他過來吧。”
小丫鬟忙應下來，轉身匆匆出了門。
“小姐是想怎麼處置那小賤婢？”
紅玉一臉好奇地湊了過來。
安如霜緩緩道：“處置談不上，她估計也就是替人抗個過錯，如今正主來了，就不必再處置她了。”
不過，似這樣的丫頭她也不敢用，還是將她放出去，自生自滅。
沒一會兒，屋外便傳來了齊大的聲音，他整個人緊張地站在門外，身軀微微佝僂著，露出斑駁的頭發，比昨日見到，竟更顯蒼老。
“大小姐。”
紅玉將門拉開，抬眼兒瞧他，但齊大一路低著頭，一副罪人模樣走到了安如霜的麵前。
安如霜垂頭頑著粉嫩的指甲，並不看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問：“怎的，齊大叔今個兒是有什麼事來找我嗎？”
齊大砰的一聲便趴跪在了地上，以一種十分卑微的姿態，他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麵，就連發出的聲音都是極為沉悶的。
“大小姐，求求你，放了小蓮吧。”
安如霜沉默良久未曾說話，她在等著他的原因，等著他編造出什麼借口。
齊大也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齊大忽然悶聲道：“這些，這些都是我做的，小蓮是代我受過。”
“哦？”
安如霜冷眼看著他：“這倒是稀奇，那倒是得請齊大叔此事的緣由以及過程都講明白呢，不然，我怎的才能知道，我是做了些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才招的齊大叔這樣記恨呢？”
她心中知曉，這父女二人可能都未曾正經地參與到此事之中，但為何，他們卻要盡力的將這事情攬下來，甚至不惜性命。
齊大抬起頭來看向安如霜，他雙目渾濁，一雙眼睛憋的赤紅，唇色青紫微微顫抖著。
“奴才……奴才是因為被搶了活，不甘心……”
他話還沒說完，安如霜便冷哼一聲：“真是好笑，那你且說說，幾日前，你載我回府的那一次，為何要專程繞到第一藥堂的背麵？”
“為何要讓我撞上那一場戲？”
她眉眼冷厲地看著齊大，齊大心中一驚，身子便不由得微微瑟縮著。
他張了張嘴，半晌未曾說出話來，心中卻是嘲笑自己——你做的小動作，大小姐早早便知道了。
紅玉此時聽到安如霜的問話，卻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愣，她倒是不知曉當初那一場戲，竟也是齊大刻意讓眾人看到的。
那此人的用心何其至深？他究竟想做什麼？
“是不是我說了……大小姐就能放過小蓮？”
他牙齒打戰，幾乎是顫抖著問。
安如霜緩緩道：“且得看你說的是真是假，我要的，隻是一個主謀罷了。”
她沉沉看著齊大，齊大反倒是冷靜下來，聽她如此說，他臉上閃過一絲異色，是糅雜了憤怒與一種說不清的坦然。
他抬起頭衝著安如霜笑了，一張老臉好似風幹的菊花一般，眼窩深陷，嘴唇竟已然微微發紫。
“主謀就是我，大小姐，小蓮隻是擔心我，怕我擔上事兒，這才傻乎乎……”
這樣說著，齊大口中忽然湧出了紫黑色的血液，他身體顫抖著，一隻幹瘦地好像雞爪的手伸過來想要抓住安如霜。
即使如此，嘴裏仍舊在解釋著：“不是……小蓮，我，是我……”
他身體已然開始抽搐起來。
安如霜赫然站起身來，麵色緊繃大聲道：“他服毒了！快去叫葉成誌！”
因為銀子昨晚中了蛇毒，葉成誌便也在此處留了一晚，以防再有什麼意外發生。
紅玉滿眼慌亂，連忙往外跑去。
葉成誌正在吃粥，見紅玉一臉驚惶地跑來，還以為安如霜又出事了，一路小跑到此，也不過片刻時間。
但探了齊大的脈搏，葉成誌沉沉歎息一聲，看向安如霜不由搖了搖頭。
“晚了，這毒太烈。”
這樣說著，他扒開齊大的嘴，見齊大嘴裏還有些許白色的粉末，湊近聞了聞，皺眉道：“是砒霜。”
正說著，外頭又有小丫鬟喊了一聲：“二小姐到！”
紅玉心中一驚，便轉頭往外看去，卻見一身素服的安靈珊腳下匆匆正往此處行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白衣紅裙的李雪雲。
這下可好，竟是都到了！
“姑娘，咱們可怎麼辦？”
紅玉一時慌張地沒了主意。
安如霜皺眉看著已然沒了動靜的齊大，卻是麵色逐漸平靜下來，口中緩緩道：“先將他拉出去。”
紅玉愕然道：“拉，拉出去？！可是外頭……”
她不相信大小姐就沒聽到剛才那句通傳。
安如霜冷笑一聲：“她不是想看嗎？正好，就讓她好好看一看！”
雖是如此，她看著齊大的屍體，目光中透出的，卻是深切而沉重的悲哀。
兩個雜役很快便來到此處，拖著齊大，像拉著一條死狗一般，往外頭走去。
安靈珊正緩緩走下小橋，見到這幅場麵，不由便皺了皺眉，嗬斥道：“你們做了什麼！”
她一副正義樣子瞪著二人，唇角下壓，嬌媚的麵龐也變得嚴肅起來。
李雪雲在後頭咧了咧嘴，卻是用手帕掩著口哎喲一聲：“這不是趕車的齊大嗎？這是……這是怎麼了？莫非是犯了甚麼錯了？”
這樣一來，兩個雜役之前還想不太通，如今便明白了，昨個兒大小姐如此大動作，把這齊大的閨女齊小蓮扒拉出來……
說不定這事兒和齊大還有些關係。
兩人又怕又緊張，連忙搖頭：“這不是我們……大小姐讓我們將此人送官查辦。”
隻是人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可查辦的？兩人心中都這樣想著，但卻沒一個敢這樣說的，畢竟今日大小姐一張臉著實冷的很。
聽到‘送官查辦’四個字，二女的麵色也忍不住微微一變，這樣的狀況那女人竟然還能冷靜地送官查辦。
當真也是小瞧了她！
二人交換一下眼神，心中便明了了些許，安靈珊便道：“且先放下，大小姐的生辰要到了，此時送官查辦不太合適。”
這樣說著，她又轉頭看向李雪雲：“不若如此，麻煩雪雲姐姐去請父親母親來此一趟，我先去勸勸姐姐。”
李雪雲應聲道：“這樣也好。”
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