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尖利的聲音,眾人亦是心中一驚,這位二皇子,怎的也未曾下過拜帖,便如此來了?
眾人連忙起身,同二皇子見禮,但這半月拱門後頭先行走出的,卻是穿著寶藍外袍的安一沛,他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姿態。
一個男子便緩緩走出來,他身形挺拔,金冠束發,身穿琥珀色長袍,外頭一件白色外衫,腰間束著一條蟒帶,散發出一股尊貴之意。
他步伐不疾不徐,唇角噙著微微笑意,卻是柔聲笑道:“莫要多禮,我今日來此,不過是個為老夫人接風洗塵的後生罷了,切莫將我看成皇子,如此不知要多出多少繁文縟節。”
此話出來,莫說是眾人,便是安一沛看他的目光都緩和了幾分。
這段時日,這位二皇子倒不至於拜訪頻繁,不過卻也讓他放鬆了些許警惕,先前之事看來卻是巧合罷了,如今再看這二皇子,倒是順眼多了。
聽到此話,他卻是肅然道:“謝過殿下恩典。”
眾人也一同謝恩,朱瀚便連忙大步走到這老夫人身旁,一手扶起她,唇角帶笑道:“老夫人莫要多禮。”
從善如流地坐下來。
朱瀚的位置便被安排在了的身旁,他仿若不經意地看向安如霜,見她梳著流蘇髻,兩肩垂下如瀑的長發,頭頂斜插著一支金累絲紅寶石步搖。
手中則拿一柄六菱紗扇,其上是美人嬋娟,身著一襲芙蓉色的青綠百褶裙,腳上穿一雙雲絲繡鞋,比之前一個月見她的時候,此時卻是多了幾分沉靜,端莊。
但她的視線卻仿若黏在戲台上一般,竟是半點未曾看朱瀚一眼,朱瀚瞧著安如霜,不由心中便帶了幾分不悅。
但逐漸地,他發現了一個目光,這個目光仿若甜膩膩的糖一般,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他轉頭看過去,卻見到這女子唇紅齒白,目光柔媚,與他的目光相撞,便垂了頭好似羞澀難當的模樣。
她相貌明豔,眼梢微挑,自稱一番姿態,烏沉沉的頭頂斜插著一支纏枝釵,手拿一柄水墨團扇,身著一襲逶迤的白梅蟬翼紗,好似皎皎白蓮花一般純潔。
這人,便正是那二小姐安靈珊了。
朱瀚心中一動,唇邊便多了幾許笑容。
戲台子上頭,‘劉彥昌’披紅掛彩方出場來,著實是一個俊俏小生,口中正唱著:“……恕未曾供香燭酌水獻花我隻有拱雙手深深一拜
看娘娘彩霞幻作芙蓉麵烏雲堆成青絲髮
一雙眼似秋水盈盈
兩道眉如遠山脈脈
哪裏是和水調泥塑捏成
分明是九天仙女把瑤台下……”
安靈珊看看那戲台子,又看看好似的二皇子朱瀚,心中忍不住便著急起來,便悄悄起身,她位置在後頭,倒也未曾引起注意。
秋月忙問道:“小姐有什麼事?”
安靈珊道:“今日本想著給老祖宗帶的禮物,好似是忘了,我去取來。”
秋月疑惑道:“奴婢去給小姐取來吧,這禮物是在何處?”她心中卻是疑惑的很,竟從不知小姐還準備了禮物。
安靈珊搖搖頭拒絕:“此物重要的很,你便在此處吧,這處不能沒有我院子裏的,顯得太不恭敬。若是有人問起你,你再如實說明便是。”
秋月心中瞬時便覺出被重視的重要感,心中一喜,嘴裏連連道:“小姐放心。”
老夫人正在那處同安氏說話,看過了這個不知禮數的二丫頭,如今倒是覺得大丫頭更對她脾氣,這安氏雖是沒什麼作為,那也隻能如此了。
朱瀚也與安一沛正笑談之中,看來融洽的很。
清風微微,這德榮苑中一番熱鬧景象,可誰都未曾注意,安靈珊的座椅之上已然沒了人。
沒多大會兒,朱瀚也借口如廁離了席,安一沛忙讓身旁小廝為他帶路。
幸而這時戲剛開場,還未到那精彩段子,眾人也有零零散散離開的,倒是不怎的顯出來這兩人。
安如霜瞧著這兩個位子,唇邊輕勾,便囑咐紅玉:“你去瞧瞧,看她是去作甚了?小心些,莫要被人瞧見了。”
紅玉連忙應下,便離了此處。
安靈珊才沒這功夫看戲,不過,她倒是當真去了一趟清風苑,而後又匆匆回來,卻未曾到這德榮苑裏頭,隻是在離著德榮苑有一段距離的,一個有些破敗的花園子裏徘徊著。
搬來府中沒有多久,便是收拾也是撿著急著用的院子來收拾的,故而這花園此時著實是落葉三兩層,瓦鬆草足足兩三尺高,那小小亭子之上也是綠苔繡織,看上去心中便忽生出一股零落之感。
她在裏頭來來回回行著,索性這時整個安家大多都去看戲了,也未曾有什麼人注意到她。
沒多大會兒,她看著前方的德榮苑,便長呼了一口氣,因為——二皇子朱瀚正一副悠閑模樣緩緩行出。
隻不過他身旁還跟著家仆阿義,正是父親的貼身小廝,這個安靈珊倒是識得。
她緊跟在後頭,沒一會兒便見二皇子緩緩停了腳步,好似遞給了阿義些什麼,阿義便歡天喜地地磕了個頭,轉身跑的沒影兒了。
安靈珊本是想出來,隻做不小心撞上這二皇子,卻未曾想到,二皇子竟是直直衝著這廢棄的小花園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