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師傅忽而冒出來這樣一句話，葉成誌一張臉都忍不住抽搐，再看柳嬤嬤，哪怕是在師傅手中搶回的一條命，如今也是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看著這處。
“老奴敬老先生是個大夫，可老先生也不能這樣說姑娘，姑娘是心地良善才會受傷……”
扁問瞅了一眼安如霜，哼道：“要是再良善一點，就能直接去閻王爺那裏救人了。”
安如霜按著青筋暴突的柳嬤嬤，生怕她脾氣上來跟扁問撕起來，連忙喚銀子：“嬤嬤在這照顧我也累了，嬤嬤也是病體剛愈，還是回去休息吧！銀子，快送送嬤嬤。”
這才算是解決了一樁未來的流血事故。
葉成誌默默將扁問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扁問抬著下頜看眼前的女子，安如霜麵上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想要起身卻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便偎在床上，緩聲喚了一聲：“勞煩老先生了。”又衝著葉成誌點點頭道：“葉大夫。”
葉成誌忙道：“大小姐不必多禮。”
扁問探過安如霜的脈象，微閉雙眸，半晌才道：“尚可。”
安如霜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究竟在說甚，再看葉成誌，亦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趙小桃在一旁忐忑地很，聽到此話抓著扁問的衣衫，忙問道：“大夫，大小姐沒事了吧？”她仍紅著眼睛，一副憂心不已的模樣。
那扁問瞅她一眼，輕描淡寫道：“事兒自然是有，挨了這麼一棒子，人看似傻了些許，命倒是還長的很，不去管閑事，約莫還能活個幾十年。”
趙小桃被他噎的不輕，看看扁問，又看看安如霜，一時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安如霜也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老頭兒，竟是為此在別扭嗎？她臉上微微帶著笑，緩緩道：“這種事情若是現在仍出現在我麵前，我仍是會管，這對我來說不是閑事。”
“你自己搭上命也得救一個不相幹的？”
扁問斜睨著她。
“既然小桃是因為我傷了，所以我去幫她，便算不得不相幹，像我如今能再次回到府中，也多虧了小桃和她母親，我並不後悔走這一趟。”
她臉上仍舊帶著笑，這便是因果循環，誰都逃不了。
“小姐……”
趙小桃嗚咽一聲，隻覺得衣袖都被眼淚染濕了，不想讓安如霜看見她這幅模樣，轉身便往外頭跑去。
“你怎麼了？”紅玉恰好端著一盅熱粥進門，差些被她撞倒，正了正身形，卻見趙小桃已經跑的遠了，不由皺了眉頭，轉身進門。
“姑娘，紅棗蓮子粥煮好了，姑娘這麼多日未曾進食，先用一些吧。”
說著，她將那盅紅棗蓮子粥放在了床邊的矮桌上，熱氣氤氳著，散發出溫暖的香氣。
安如霜點點頭，轉而又看向扁問，問道：“老先生匆匆忙忙來此，應當還未曾用飯吧，不若就在此處用些？葉大夫也吃一些吧。”
紅玉連忙道：“那奴婢再去拿些碗筷，讓小廚房再做幾個菜。”
葉成誌本想說去幫忙，卻見扁問搖搖頭道：“不必，非親非故，一同進餐於理不合。”
一時，眾人皆靜默下來，紅玉是個炮仗脾氣，當下柳眉倒豎：“我們姑娘這是抬……唔！”
葉成誌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氣，上次被咬的那一口，如今想起來還隱隱作痛，連忙捂住她的嘴，將她往門外頭拉去，卻不想被這個狗脾氣的紅玉又給咬了一口！
“嘶……鬆口鬆口！祖宗鬆口……”他壓著聲音叫喚，連連道：“你去收拾飯菜就是，別在這裏壞你們小姐的大事兒！”
紅玉瞪了瞪眼睛，她倒是知曉小姐好像對那老頭有事相求……
想了想便問：“你能幫忙？”
葉成誌忙點點頭，又推她一把，連忙應承：“能幫，能幫，你快些去吧。”
紅玉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葉成誌連忙進了屋門，見屋裏兩人正僵著，便衝著扁問嘿嘿笑道：“方才紅玉姑娘不知道師父想吃什麼，我便交代了兩句……”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扁問一拍椅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吃什麼！你這就將為師背回去！”
葉成誌啞巴了半晌，見那大小姐如今也是神色疲憊，不想多言的樣子，索性一狠心，將這老頭的事兒和盤托出。
“師父何必如此，在家中時還說大小姐這是義舉呢，為何今日見了大小姐又作出這幅樣子？莫不是因為昨日/你在院子當中等了整整一日之事？”葉成誌被扁問瞪著，索性破罐子破摔，將老頭的事兒全都抖摟出來。
“那日大小姐尚未醒來，雖說是約定之日到了，但師父總得體諒大小姐不是？”
扁問瞪著葉成誌，一副想把這廝掐死的模樣。
葉成誌連忙退了兩步，在安全範圍中站定，不敢靠近扁問一步，隻是嘿嘿笑一聲道：“師父莫要總是如此口是心非，不然，多少好徒兒來了都得被師父這幅模樣嚇走了。”
安如霜聽著葉成誌之言，心中才赫然想起，是啊，她與扁問的三日之約尚未完成，便出了此事。
遂看向扁問，一臉誠懇道：“老先生，其實我那日出門前往東大街，就是為了去尋老先生的，答案我早就找到了。”
扁問哼笑一聲，滿是褶皺的臉上，一雙眼眸卻是精光微微。
“早就找到了？”
“是。”安如霜點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堅定：“我如此想要學醫，並非是為了救人……”
她輕聲笑起來，好似在衝著扁問解釋理由，又好似在喃喃自語：“我一己之力太弱，本就不必想著去拯救蒼生之事，先生方才也說過，再管一次閑事，我怕是就要下黃泉了，是以，在這混亂的世道之中，我隻想管自己能管的事……”
這樣說著，她抬起頭看著扁問：“我想活下去，我想讓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好好活下去，但該殺之人，我亦不會手軟。”既然那僧人說，她每前進一步，便會有人因她而亡，那她便在殺人之時，兼顧救人。
該死之人下黃泉，該活之人留世間。
扁問皺著眉看她，她並未移開視線，眸中極為堅定。
“這就是你的回答？”
安如霜點頭道：“是。”
扁問歎息一聲，而後道：“你有殺心，我不能收你，不過，我很欣賞你的果斷。”
本以為此事就此終結，卻不曾想，扁問話頭一轉道：“你入門之事，便在七日之後，交與祖師爺來決斷罷。”
祖師爺之事，莫要說是安如霜，便是葉成誌也未曾聽聞過，不由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