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看起來像是說書先生的人把話剛一出口,向來喜怒不現於形色的皇帝,猛然一驚,身子往前傾斜。
“你說的可是實情?”
兩人跪在地上,兩股戰戰,不停的磕頭討饒。
“小民一時糊塗貪戀錢財,所以才收了王爺的銀子,還請皇上恕罪!”
皇後看著皇帝又重新坐回椅上,低頭時,唇角有一絲得意微笑瞬間而過。
崔貴人不由沉思。
皇後從外麵不知哪裏找來兩個人,明顯就是衝著四王府去的。
四王和太子在政務上近來多有計較,太子如今在東宮養病,說是養病,明眼人誰不知是變相的囚禁。
皇帝說讓養幾個月就養幾個月,等養好了身子從東宮出來,朝廷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隻這麼就等不及了。
“皇上,四王可能隻是受了四王妃的迷惑,並無意欺君,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可以傳四王進宮來問。”
皇後在旁提議說道。
縱然皇後不說,皇帝也有心傳召。
“傳四王進宮麵聖!”
四王府裏,曹錚接到諭旨後,並不作他想,以為隻是平常進宮問話。
來傳旨的小太監曾受過曹錚的恩惠,等曹錚在他身邊錯過時,小聲的提醒一句。
“王爺小心。”
曹錚不動聲色的微微頜首,縱馬進宮。
到了書房時,看到皇後和崔貴人都在場,把剛才心中盤算的事,在行禮時又在腦中過了一遍。
無關的小太監和宮女,都已經被皇帝遣了出去。
大殿裏有一瞬間的寂靜。
如果是關於水運或是朝政上的事,小太監不可能會冒著風險刻意提醒。
如此以來,便隻能是能夠抓住他痛腳的,且能和皇後拉扯上關係的事。
隻有一樁,關於司馬雅柔。
“老四,朕問你一句,你要如實回答。”皇帝今年已經是年過五旬的人,依舊身姿挺拔,他立在書案旁邊,目光迥然的望著曹錚。
曹錚躬身拱手,“但聽父皇吩咐!”
“四王妃所出之子,究竟是誰的?”皇帝眸光微眯,仔細捕捉著曹錚臉上的細微表情。
曹錚似是吃了一驚的抬頭,目光在皇後和崔貴人身上快速掃過。
“今日朕問你的話,你若膽敢欺君,便不再是朕的兒子!”皇帝見他猶豫,厲聲嗬斥道。
“還請父皇恕罪!”曹錚忽然撩袍長身而跪,臉上充滿愧色。
皇帝一看,心中便有了答案,顫抖著雙手指他。
“當時你進宮請旨賜婚,果然是欺君了嗎!”
曹錚抿唇不語,眼皮輕輕合上,複又張開。
“父皇,兒臣也是迫不得已,而和雅柔一見如故,可惜當時她有心上人,那人欺騙雅柔後,蹤跡全無,當時雅柔被司馬大人趕出府,兒臣不忍見她受苦,隻得前來求父皇賜婚。”
崔貴人侍立在皇帝身邊,見皇帝身子微晃,立刻上前攙扶,皇後此刻心中正是得意,也顧不上理會崔貴人和皇帝的親近,有聲歎了口氣,在旁添柴加火
“不過是個失去名節的人,哪怕你求了你父皇,收在身邊作為侍妾,也說得過去,如今她是明媒正娶的王妃,若是此事傳揚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都恥笑皇家?”
簡直是字字誅心。
崔貴人在皇帝身邊聽後,也都心中冷笑。
若說殺人不見血,還是皇後最為拿手。
曹錚垂下的頭忽然揚起,用和皇帝相似的眉眼,目光灼灼的望著他。
“父皇,兒臣不願意雅柔受委屈,從一開始就想讓他做兒臣的王妃!請父皇治兒臣的欺君之罪吧!”
皇帝闔目癱然坐在椅子上,心中百味雜陳。
見皇帝不說話,皇後心急之下,再次開口。
“皇上,四王一向做事最有分寸,臣妾以為,或許問題出在四王妃身上,隻是一見如故,便能讓向來理智的四王,不顧分寸,甘願冒欺君風險請旨賜婚,或許是妖女也未可知!”
如此一說,曹錚立刻凶目望去。
“母後由此猜想,可是要置雅柔於死地!”
皇後還是第一次見到曹錚這樣語氣不敬的對自己說話,在皇帝麵前不好違背苦心經營多年的國母形象,氣的喘息起來。
“皇上!”
“夠了!”皇帝的神色肅然,深吸了口氣,鄭重問曹錚,“你口口聲聲說要承擔欺君之罪,可知這罪責要如何承擔?”
“兒臣願意不要這王爺身份,隻求父皇,能讓兒臣三節兩壽時進宮磕頭。”
曹錚低頭沉吟片刻,緊咬嘴唇,而後目光堅定的說道。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曹錚竟然對司馬雅柔癡情到如此地步,竟然連王爺身份都可以棄之不顧。
皇後震驚之後,心中滿是竊喜,臉上卻不顯露。
原本查清外間流言,特意告訴皇帝,就是為了打擊曹錚在皇帝分量,如今是他自動不要皇權,豈不是更合她意?
“先退下吧,朕要好好想想!”皇帝似乎很疲憊似的按揉著眉心,語氣虛脫的說道。
皇後還欲再添把火,把曹錚的罪名落實,又怕太過刻意,惹皇帝起疑,隻好作罷。
曹錚離開後,皇帝又對皇後道,“這件事還是皇後有心了,你也先回宮去吧!”
皇後起身,看了一眼在皇帝身邊陪侍的崔貴人,應聲是後退下。
“皇上喝杯茶消消火吧,臣妾倒是覺得四王有情有義,和皇上性情很像呢!”
崔貴人端來一盞茶,放在皇帝的手邊,而後力道適中的按揉著他的肩膀,偏頭在皇帝耳邊溫聲說道。
皇帝眸光裏迸車出威嚴的光芒,緊盯了一眼崔貴人,她驚嚇之下,立刻收回手,如驚弓之鳥般跪在地上。
“是臣妾說錯了話,還請皇上恕罪!”
後宮裏人皆知,如今的皇後是皇帝第二位妻子,先頭的李皇後為人溫婉賢淑,刀是皇帝的結發妻子,卻也有不堪往事。
崔貴人的話,似是觸動了皇帝的情腸,幽然歎氣。
“你沒有說錯。”
皇後既然要對四王妃動手,自己就偏要幫她一把。
感覺到盯在自己背脊上的目光一鬆,崔貴人小心翼翼的抬頭覷著皇帝的眼色。
“那既然都是情之所至,皇上可還會怪罪於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