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現場隻有一個趕車的小廝拿著鞭子叫嚷。
“自己沒長眼睛嗎？專門往車底下鑽！”說著，鞭子帶著破空聲，甩在了衣衫襤褸的男人身上。
真是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囂張。
傷者的哀嚎聲和小廝的叫嚷，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止。
“明明就是你駕車撞了人，怕被你主子責罰，卻拿我撒氣！”傷者嗚咽著聲音說道。
駕車的小廝又一次揚起了鞭子，可這一次，鞭子卻沒落在傷者的身上。
“你是誰？竟敢亂管閑事！你可知道這是……”
“住口！”
司馬雅柔抓住了要落在傷者身上的鞭子，用力一拉，小廝踉蹌了一下，鞭子就落入她的手中。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掀開了車簾子，若非剛才聽到了馬車裏的聲音，司馬雅柔還以為真因為車上會下來一個女子。
“看這位夫人麵相，便知夫人心懷良善，可夫人的善心未免也用得太不是地方。”
說話的男子身著碧色錦衣，寬肩窄腰長身而立，手中一把折扇，端的是氣度非凡。
可說出口的話，卻配不上他這一身氣度。
“哦？公子以為，善心不該用在鋤強扶弱上嗎？”這對主仆，一個真小人，一個偽君子，司馬雅柔也自然沒好臉色，聲調也微微拔高。
“鋤強扶弱？”錦衣男子忽而仰天大笑，“強者必有強者的道理，難道夫人不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
真是歪門邪說！
司馬雅柔不想跟他多說，徑直扶腰蹲身，給傷者接骨。
傷者一臉感激，滿口好話，“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多虧有了夫人，不然我一定要死在這裏，菩薩一定會保佑您和您肚子裏的小公子的。”
他衣衫破敗，滿身汗臭酸腐之氣，司馬雅柔並未因此而有半分嫌棄，手指摸索著他腿上的傷處，是腳踝骨折了。
聽他說小公子的話時，指尖竟微微一顫，她想要的分明就是女兒。
身邊並未有木板等接骨的東西，司馬雅柔讓香荷給了他一錠銀子，“這錢也夠你去醫館治傷了，你小心點去吧。”
圍觀的人見傷者千恩萬謝的拿銀子離開，也都紛紛散去，其中有人認識司馬雅柔的，私下裏的議論，可惜司馬雅柔半句都沒有聽到。
錦衣公子剛才被司馬雅柔忽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見司馬雅柔已經起身，準備離開，他突然叫住了她。
“夫人可敢和我打賭？若是輸了，立刻跟剛才的傷者道歉，若是夫人輸了，那夫人需要跟本公子道歉。”
司馬雅柔勾唇一笑，回首偏頭，“要怎麼賭？”
“小姐，還是不要了吧。”香荷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錦衣公子，又拉著自家小姐的衣袖。
錦衣公子挑釁的望著她，“本公子賭剛才的傷者，是個專門碰瓷的閑漢，若他不是閑漢，就算本公司輸了。”
“一言為定！”
在不遠處觀望著司馬雅柔這邊情況的風行，臉色一變，那錦衣公子不正是……
“剛才到傷者該是往那邊走了，夫人行動不便，不如和我一同乘車。”
還是算了吧，司馬雅柔拒絕了錦衣公子的提議，香荷在小廝的幫助下，雇了一頂轎子來，一車一轎行入一條狹窄的胡同，司馬雅柔不時掀開轎簾，查看外麵環境。
在一間破敗的院子門前，轎子停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傷者會在這裏？”司馬雅柔從院子的門縫裏看到，這裏似乎是一個作坊，看樣子已經廢棄不用。
“看出來的。”錦衣公子很是倨傲的說道，抬步先行上了台階。
門是半開著的，司馬雅柔跟著進去後，看到裏麵擺著各種籮筐之類的東西，顯得雜亂無章。
再往深處走，又出現許多大大小小的石料，有的雕刻成型，有的雕刻到一半，隨意堆在那裏。
原來這是個石雕工房。
“你們是誰？死鬼已經把家裏值錢的東西該帶都敗光了，有來討債的話去找他！”一個婦人的聲音尖銳的傳來。
司馬雅柔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從身後廂房門口立著一個身材短粗的婦人，她身上所穿的衣裳料子，和剛才傷者的衣服，似是一批玄色布料上剪裁的。
還真讓他們找對地方了？可是剛才明明傷者什麼都沒說，單憑看身上衣料的話，也不至於能能看這麼遠吧。
“放心，我們並非要錢而來，而是給你送錢的。”錦衣公子搖著折扇，伸手問旁邊小廝要了一張銀票，搖晃著說道。
一聽說是給銀子的，婦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立刻換了一張麵孔，把手在自己圍裙上擦了又擦，走上前來。
“公子真是好心人，您若是想定什麼玩意的話，盡管說來，我那死鬼雖然好吃懶做，但做的東西都是數一數二的好，包管你滿意！”
司馬雅柔狐疑的側頭看旁邊雕刻好的石獅子，隻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回想起來，從進門開始，好像還從未見過一個雕刻完整的石料。
門口一陣男人的喧鬧聲傳來。
“三哥，你還真有本事，什麼活都不用幹，就平白有銀子賺！”
“那是咱們三哥最照顧兄弟了，有了銀子，還不忘找我們喝酒，我這近半個月都沒吃過肉了。”
“要我說，三哥就該把這作坊給賣了，到時候不就有大把的銀子花？”
“我早就想賣了！每天刻石頭累的要死，睡睡覺喝喝酒多好，可惜我那臭婆娘管得緊，不然的話，我每天都能往車輪下一鑽，大把銀子到手。”
其中有個聲音特別熟悉，等這群人進門時，司馬雅柔發現，喧鬧說話的一群裏，傷者正在其中。
剛才他們所說的話，已經清清楚楚的落進了小院裏，傷者看到司馬雅柔幾人在場，臉色尷尬的立在原地。
旁邊的狐朋狗友，見到院裏的人衣著華麗，也都嚇得站直了身子。
“你這個死鬼，說了不讓你跟這群雜碎們一起廝混，就是不聽，你趕緊滾吧，和雜碎們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