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夜色,王姨娘身邊的丫鬟福兒悄悄循著小路到了落英院的後門,此時海棠正穿著一身絳紅色的衣裳站在暗處,看見了福兒過來招手道:“我在這兒,白日人多不方便,便叫了你夜裏過來。”
福兒回身看了看,才邁著小碎步小跑到了海棠身前行了禮:“海棠姐姐,我聽見了王姨娘和三姑娘說了一些話,覺得可疑,特來稟告夫人。”
因為光線太暗,福兒隻能看見海棠大概的輪廓。
海棠一點頭,拉著福兒往僻靜處去了:“夫人睡下了,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就是。”
福兒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就在這兒說?”
海棠拉著福兒到了牆外一個很偏僻的角落裏:“老夫人在夫人院裏又新放了不少人手,院裏不安全。”
福兒不疑有他,隻悄聲道:“婢子聽王姨娘對三姑娘說,隻要這次她成功了,三姑娘以後就再也不用看大姑娘和夫人的眼色了,還說什麼……說大公子也不用再叫別人母親了。不過雖然婢子不知道王姨娘想做什麼,可是婢子確定她這幾日和五姑娘來往甚密,肯定是在密謀什麼。”
“是麼?”福兒剛說完,海棠的臉上突然劃過一絲怪異的笑容,左手突然搭上了福兒的脖子。
福兒隻覺得頸間突然針紮似的一痛,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軟軟的倒在了海棠懷裏。
就在福兒倒在的一瞬間,落英院的後門突然開了。
如果福兒此時還清醒著,一定會懷疑自己活見鬼了,因為從那門裏,又走出來一個海棠。她四下不停的張望著,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見沒人來,才嘟囔著關上了門。
確定海棠不會出來了,鍾凝立刻從花叢裏探出了頭,左手上拿著一個人皮麵具,把福兒扛在了肩上,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
鍾凝一進屋就累的趴在了桌子上,不斷的嚷嚷道:“師姐你等著,我明天就給徐伯去信兒,讓他調兩個會武功的人給你用。太累了,我把她給抬回來,還得避著點巡邏的侍衛,我可不容易了!”
柳香聞言訝然的回頭看著鍾凝,采夏暗中捏了捏柳香的手指,又給了柳香一個眼神,柳香才收起了自己那些驚訝的表情,低頭繼續給蘇顏擦拭耳墜子。
這些時日她們都看明白了,鍾姑娘可不是什麼被拐的孤兒,而是背景頗深的江湖女子,而且和自家姑娘關係還匪淺,而且這位鍾姑娘很是厲害,話本裏說的易容、變聲她都會,柳香第一次聽見鍾凝學自己說話的時候,驚的嘴都閉不上了。
“辛苦我們凝兒了。”蘇顏身子還有些虛弱,可精神已經好了很多,一雙桃花眸顧盼生輝,看著鍾凝一副邀功的模樣,笑道:“凝兒逮著小賊了?”
鍾凝坐在繡墩上,猛灌了一杯茶水後才得意的道:“當然了!我把那個叫福兒的小丫鬟迷暈了,捆了扔在左廂房裏。多虧了姐姐你讓我盯著點那個福兒,不然……不然你就慘了。”
說著,鍾凝便把從福兒口中聽見的話和蘇顏說了,末了還加了一句:“要不是我反應快,我差一點就被那個叫海棠的丫鬟給逮著了。”
聽鍾凝說完,蘇顏僥幸的一笑。
若非她重活一世,知道的多了些,恐怕這次她就要和王姨娘被大夫人擺一道了。
不過的確如鍾凝所說,她身邊確實缺幾個會功夫的人幫她辦事。略微思索了一會兒,蘇顏對鍾凝說道:“是該和徐伯要幾個會功夫的人用,這樣吧,凝兒,明日你就借口去買點心出去一趟。”
鍾凝剛笑著應了,就聽見蘇顏略含警告的聲音:“找完人立刻就回來,不許去西市逛街!不許惹是生非!”
鍾凝臉上的酒窩一下子就垮了。
蘇顏想了想,對正在擦耳墜子的柳香說道:“柳香,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看住福兒。”
“您放心吧,婢子肯定不辜負您的信任。”柳香笑著一福身,對於蘇顏給自己的這個任務一點都沒感覺到抗拒,反而柳香因為蘇顏如此信任自己還暗暗高興。
蘇顏又看向采夏:“采夏,你去王姨娘那兒給她送個信兒,就說福兒在我這裏,讓她明早務必過來一趟。”
采夏聽見了蘇顏的吩咐,立刻應了一聲,毫不遲疑趁著夜色拐去了王姨娘的院子。
蘇顏突然很是慶幸,慶幸自己多活了一次,慶幸自己身邊多了凝兒這般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傻姑娘,還有兩個忠心的丫頭。
這輩子的她,比上輩子,幸運多了。
翌日一早,鍾凝就出了府去,回來的時候帶了兩個暗衛,一個放去了大夫人院裏看著,一個留在蘇顏院裏保護蘇顏和鍾凝的安全。
不過蘇顏也沒閑著,這天一早蘇顏還沒起床,王姨娘就匆匆的到了蘇顏的院子。
昨個半夜,她喊福兒來給她捶腿,可是找遍了整個院子也沒找到福兒的人影,就在王姨娘以為福兒遭了什麼不測的時候,蘇顏卻派人來給她遞了信兒,說是福兒在她那兒,多餘的一句話都沒說。
福兒是她娘家送來的人,老子娘在王姨娘麵前都極有臉麵。王姨娘輾轉反側了一夜,想過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想過福兒會背叛自己。
所以,當聽蘇顏說福兒所做的事情後,王姨娘第一個反應就是不相信,可王姨娘極聰明,她深知蘇顏不會拿這種一戳就破的事情騙她,更何況……福兒也的確徹夜未歸。
王姨娘麵上再沒了往日裏的一貫溫和,一想到福兒都能背叛自己,王姨娘心中就是一陣膽寒,如果大夫人連福兒都能收買,那她的身邊……王姨娘不敢細想。
蘇顏將王姨娘的表情盡收眼底,抿了口茶,蘇顏聲音輕柔,卻暗藏淩厲:“福兒就在左廂房裏,姨娘若是不信,就將她帶回去自行審問和處置,我就不跟著摻和了。”
王姨娘自然聽出了蘇顏的不悅,當即一笑道:“妾身自是信得過五姑娘的,隻是福兒自小就伺候在妾身身邊,妾身拿她當自己的孩子對待,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過五姑娘莫惱,妾身還是想問一句,您是怎麼知道福兒有問題的?畢竟……她日日在妾身身邊,就連妾身都沒覺察處她不對來。”
蘇顏放下茶杯,故作高深莫測:“我在府中自有我的手段,姨娘看不見的東西,不代表我看不見。”
言語間,蘇顏一直看著王姨娘。桃花眼嫵媚柔美,可王姨娘在蘇顏的注視下,隻覺得這目光很是犀利通徹,像是能洞察一切似的。
王姨娘心裏一驚,她原以為蘇顏隻是個略有手段的,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般能耐。若是之前,蘇顏和她說這些,她肯定會對此嗤之以鼻。可是出了福兒這件事情之後,王姨娘就是發自內心的相信了。
“五姑娘好手段。”
蘇顏神態自若的攏了攏耳邊的碎發,隻是淡然的輕輕一笑。她鬧這一出來,其實也就是為了給王姨娘提個醒,她可不想被卸磨殺驢。
不過其實兩輩子加一起,福兒隱藏的一直都不錯,如果不是後來福兒心大了想做姨娘,她和大夫人的關係也不會被王姨娘發現,蘇顏記得,上輩子福兒的下場極慘,聽說是被王姨娘攆出了安靖伯府,可在出府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一群乞丐糟蹋了。
看著蘇顏一副淡然模樣,再一想想蘇顏那些神乎其神聞所未聞的手段,王姨娘這才真正堅定了自己要和蘇顏合作的決心,也收起了之前的那些旁的想法:“那人選妾身已經找到了,是曾經和大夫人訂過親的青梅竹馬,如今落魄了不說,還在外麵欠了不少賭債,賭坊的人把他閨女抓了賣去了青樓,妾身答應給他出錢贖女兒,他便答應了。”
蘇顏卻有些擔心:“可千萬要小心,這種賭徒最是無常,別事到頭來反咬咱們一口。”
王姨娘胸有成竹的笑笑:“您放心就是,那人雖然嗜賭如命,可對唯一的女兒卻是當作眼珠子一般看待,而且那人與大夫人素日裏是有嫌隙的。”
“如此便好。”蘇顏斂下眉眼,不知道安靖伯會不會喜歡自己送給他的這頂……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