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沒有覺得禁錮,很明白賈母的深意,賈母自是高興,忍不住又是歎了幾聲,覺得賈敏真真是把林黛玉教導得很好,若是能為寶玉求得如此賢妻,才是賈家之幸。
林黛玉明白賈母是真心疼愛這些晚輩,便問道:“所以老祖宗才同意鳳姐姐的想法,允許鳳姐姐辭去管家一職?”
賈母哈哈笑道:“那你這可是錯了,鳳辣子那個人,是斷然不會這樣就放手的,我倒是不覺得她野心大,觀咱們府裏這些後輩,除了他們兩口子,連一個有野心的也沒有。到我這裏,還能往下傳幾代?若是再沒有一二個上進的,賈家,唉——”
賈母忍不住歎氣,林黛玉連忙安慰道:“無妨的,老祖宗,府裏有那麼多晚輩總有成器的,實在不行,老祖宗跟著我過也行。”
林黛玉是發自內心的,若是賈家真有一日倒台了,她肯定會出手相救,但是如果能力有限,隻能夠救那麼幾個人的話,賈母跟王熙鳳是一定在其中的,其餘人,就各自安好吧。
這個慈祥而睿智的老人跟她有著太多太多的羈絆牽扯,她實在是不忍心見這樣一個老人晚景不佳。
林黛玉忍了又忍,終於問道:“老祖宗,您是不是也知道府裏如今的狀況不好?”
賈母的目光之中有著欣慰,府裏這麼多人,便是她最疼愛的寶玉跟鳳姐,也不知道她內心深處的擔憂,或許隻有鴛鴦知道一二,但是鴛鴦畢竟是個丫鬟,又太過忠心老實,隻願意守著賈母過,挑不起大梁來。
這麼多晚輩後生,隻有林黛玉看出了她的憂慮,賈母拉著林黛玉的手,再三撫摸:“都說我對你過於疼愛過於仔細,可是你這樣的嬌生慣養,又這樣的聰慧機敏,叫我如何不愛呢?”
難得有個身份地位還算匹配,又能夠懂她的人,賈母的話匣子不由自主地打開了:“自從你外祖過世,這下頭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兩個舅舅都是慣著長大的,或許聰慧還有,但是機敏不夠,總拿著府裏的身份當鐵家夥什,要講排場,講氣派,卻不知道上頭沒有了人,咱們這府裏也就這麼一二代了。”
林黛玉當然知道賈赦跟賈政是什麼樣的人,賈赦一味地修道,卻並不是清心寡欲之人,而是想求那長生不老的法子。原著中後頭過了幾年,王熙鳳手裏沒錢了,對大老爺二老爺兩個沒有往日那麼慣著了,有多少銀子才能夠花多少銀子,不是一味地替他們填補了,賈赦這才收起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開始惦記如何弄銀子了。
隻是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隻道是老太太有錢,所以打上了老太太最為信任的鴛鴦的主意,好在鴛鴦是個性子剛烈的,沒有從他,不然恐怕也是那魚目混的真珠子了。
至於賈政,才學是有,人品或許沒有那麼有虧,但是此人性子太過耿直,在外頭吃不開,家裏夫人孩子也都是跟他遠著的,冷淡得不行。
靠這兩個人?難了,而下一代中……林黛玉首先想到了一個人:“老祖宗,既然如此,那大姐姐進宮可是因為這個?”
因為賈家的男人靠不住,所以讓賈家的女人進宮已固盛寵?
恍惚間聽到賈元春的名字,賈母渾身一震,若說賈家這些人,一個二個都不爭氣,全是靠她撐著的。唯獨一個沒有靠她撐著,甚至幫她撐著賈家的,就是賈元春了。
賈母心中自覺最對不住的就是賈元春了,隻是因為事涉宮中,諱及皇上,賈母從來不肯跟人說,連鴛鴦都不曾說過的,眼下見林黛玉著實聰慧老道,便也不顧忌那麼多,將話說了開來:“你大姐姐是個好的,這滿府合該都是欠著她的。我送她進宮也實屬無奈之舉……”
賈母深深歎道,林黛玉卻想弄清楚賈元春進宮到底是怎麼回事,印象中賈元春進宮風光倒是風光,但是好像過得並不好,而且元春省親回家的時候,念了許多判詞,據後人分析,元春當時便已經提醒過賈家,若是再沒有人出人頭地,恐怕就不是慢慢衰竭,而是會突然分崩離析。
賈元春進宮的前後因果林黛玉都想知道,這樣才能夠知曉為什麼賈元春得寵之後,很快就過世,這其中有沒有什麼可說道的隱情?
賈母搖了搖頭:“你大姐姐是個好的,她比後頭那幾個都聰明,看出府裏的頹勢之後,才那麼小小年紀,便過來跟我說願意進宮。她願意,我才送的。”
賈母連說了兩個願意,好像想讓自己覺得好受一些,但是這又騙得了誰?
宮中沒有自由,伴君如伴虎,又有各方勢力夾雜,日日擔驚受怕如驚弓之鳥,誰會自願進宮?
隻怕是賈元春早慧,看出了賈家的不妥,所以早早進宮,為了後麵的賈家人做犧牲品。隻是賈元春怎麼也沒想到吧,她在宮中舉步維艱戰戰兢兢的時候,賈家大部分人把她的犧牲當做是榮耀,變本加厲地享受著奢靡的生活。
賈母緊緊拉著林黛玉的手,道:“我是個不愛受限的,卻送了最疼愛的孫女兒進宮,著實不該啊。她進宮之後也一直沒有消息,不知道過得如何。”
這個時代,送進宮的人,就跟家人沒有關係了,後宮中隨隨便便一個理由就可以致她死地,即便沒有死,若是不得寵,那後宮便是冰窟冷庫,在那樣的環境中生活,恐怕每一天都是折磨吧?
賈母潸然落淚,林黛玉連忙安慰道:“老祖宗別著急,依我看,大姐姐既然聰慧如此,必然有大造化在後頭呢,隻是現在不顯罷了,等到大姐姐有機會,她一定會想辦法告訴家裏的。”
賈母緊緊拉著林黛玉的手:“玉兒,你過幾日就要進宮了,你幫著問問你大姐姐過得可好,若是不好,隻要她想,便是拚著老命不要,爵位誥命全都不要,我也要把她帶出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