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心思的我們一路沉默著回到別墅,何禹像是失了魂,眼神呆滯的進了房間。蘊晨和舒悅拉著我問他怎麼了,我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何禹是個心寬的人,給他些時日他能接受的。
夜晚,我躺在床上,身邊傳來蘊晨清淺的呼吸聲,睡不著又不能翻來覆去,生怕驚擾了蘊晨。我隻好下床,披上衣服出了房間門。
從李永醒來至今我都未去看他,甚至還麻煩他,不知他恢複得怎麼樣了,倒不如去看看他。躡手躡腳來到院子裏點起香燭紙錢祭拜李永,轉瞬來到他的宅院。
院子裏空空蕩蕩且寂靜無聲,星辰曉月未見其蹤影,他們應該陪著李永在臥房裏吧。
我走到李永的臥房邊,卻聽到很奇怪的聲音,像是小孩子發出的痛苦的呻吟,再仔細聽還有叫救命的聲音,難道是李永出事了?我趕緊衝進臥房。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也許我會選擇躺在床上發呆也不願意來李永的宅院,當我衝進臥房看到的畫麵顛覆了我對李永的印象和認知。我看到了一幅怎樣的畫麵呢?星辰曉月麵前束縛了好幾個小鬼的魂魄,星辰用惡狠狠的盯著那幾個小鬼,李永則撕扯著一個小鬼往嘴裏送,小鬼百般掙紮百般求饒卻無濟於事,眼睜睜看著麵前的男人將自己撕扯開來吃了,李永的眼睛猩紅麵目表情猙獰,目光殘暴充滿殺氣,完全不似之前我看到的那樣溫文爾雅溫潤如玉,我尖叫一聲捂住嘴愣在了原地。
星辰曉月見到我便慌了神,擋在幾個小鬼麵前支支吾吾的問,“舒小姐,你怎麼來了?”
李永似乎沒聽到眼前的動靜,頭也不抬繼續撕扯著小鬼,我指著李永的手指顫抖,聲音也在抖,“你們主子這是怎麼了?”
星辰曉月對視一眼,猶豫著什麼都不肯說,我著急的吼,“告訴我。”
星辰想要開口,曉月拉住他搖搖頭,似乎在示意他不能說,我生氣的說,“星辰,你說。”
聽到我的語氣,星辰不顧曉月的阻攔,衝著我低吼,“主子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我的瞳孔緊縮了一下,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間,似乎能猜到一個大概了。
“星辰你,你什麼意思?”
星辰冷冷的笑著,“什麼意思?若不是為了你主子會差點散魂嗎?你是給主子喂了血沒錯,可那隻能治標不治本。為了你主子好不容易醒過來又為你動用修為幫你解決麻煩,他差點又散魂。不得已,我和曉月去抓了這些小鬼來給主子。主子之前不會這麼做,他憐憫每一個人每一隻鬼,可是自從喝了你的血,一旦主子魂體有不適我和曉月就會抓小鬼給主子滋補……”
說到最後星辰的聲音越來越小,他謹慎的打量著我,確定我沒有發怒才漸漸與我對視。
胸口傳來悶悶的疼,眼淚不自覺往下掉,因為我他才變成這樣的嗎?眼淚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朝著他跑過去。
李永已經失去了意識不記得我了,他放下手裏小鬼殘缺的魂魄,抱住了我。在我以為他是恢複意識了時候,突然間冰涼的唇覆上我的脖頸,鑽心的疼痛讓我清醒。原來他是在吸我的血。
感受到血液在流失,身子也漸漸變得冰涼,我想推開李永但是他的力氣太大,雙臂緊緊禁錮著我。星辰曉月也終於想起來要阻止李永,撲上前來掰著李永的手臂。
“主子,主子,這是舒小姐啊。”星辰曉月衝著李永大叫。
“李永,我是舒瑜,你不記得了嗎?”我也趕緊說。
“舒……舒……”李永的眼神逐漸恢複正常,猩紅退去,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珠,他喃喃自語,“舒瑜,舒瑜。”
李永束縛著我的雙臂鬆開,眼看著他就要向後倒下去,我趕緊反手抱住他,我在想,這麼磕在床上會頭痛的。我沒意識到,我又忘了李永是鬼魂的事實。
李永身子鬆軟的倒在我身上,他的唇覆上我的唇,有血腥味兒混在我嘴裏,那是我的血。我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的他,雙目緊溘,顯然還沒有恢複意識。他終於失去意識倒在我肩頭的時候我聽到聲音極其輕微的一句話,“舒瑜,我喜歡你。”
那一瞬間心裏像炸開了無數煙花,劈裏啪啦作響,美好得無法用語言形容。他說,他喜歡我,雖然是在意識未清醒的狀態下。這是他第一次說喜歡我,他終於說他喜歡我了。
“星辰,這女人為什麼突然笑得像個白癡。是因為主子剛剛咬了她的嘴巴嗎?”曉月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出現,我的臉頓時漲的通紅,隻顧著李永,倒是忘了這裏還有兩隻小鬼頭。
星辰的聲音冷冷的,他的回答酷酷的,他說,“小孩子不要多管大人的事兒。”
曉月老老實實的應承,“噢。”
刹那間我腦子裏出現兩個字――尷尬。我幹咳幾聲,動作輕柔的把李永放到床上。他此刻沉沉睡去,眉頭蹙起,是什麼夢讓你在夢中也不得歡愉呢?
“星辰,你老實告訴我,你們主子他……他吃小鬼的魂魄成了習慣嗎?”我嚴肅的看著星辰。
星辰偷偷看了曉月一眼,點點頭。
“那麼他知道自己吃了小鬼的魂魄嗎?”
星辰堅定的搖搖頭,“主子聞到血液或者小鬼魂魄的味道就會失控,他清醒過來就會忘了自己做過什麼。”
那還好,我暗自鬆了口氣。李永那麼善良的男子,若是他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定然不會原諒自己。
“你們兩個不許對他透露半點消息知道嗎?處理好後續,千萬別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叮囑著這兩人,為了李永,隻能對不起那些被李永吃了的魂魄。
“是。”星辰曉月乖巧的點頭。
“對了,你們給李永吃的魂魄從哪兒來的?”我疑惑的問。
曉月想回答,星辰搶著說,“是一些無主的孤魂。”
我懷疑的看著星辰,語調微微上挑,“是嗎?”
星辰點點頭,看到我的目光之後又搖搖頭,“對不起,是我扮作水鬼勾來的魂魄。”
怒意在我胸腔裏燃燒,“星辰你怎麼能!你知道那些孩子多可憐嗎?他們還有父母還有親人,他們還沒有長大,再說了,你怎麼能私自奪取他人魂魄。”
星辰也急眼了,頂嘴道,“不論有什麼樣的天罰我都一力承擔,不會拖累主子分毫。”
我壓住情緒,耐心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星辰。我是說,每個人都有平等活著的權利,你不能因為自己的需求就強行剝奪他人的權利。這樣吧,以後你若是找不到孤魂,我來替你找,但是不許傷害活著的人。”
星辰點點頭,嘴裏卻嘟囔著,“你分明是偏心。生人和鬼魂有什麼不一樣,生人有活著的權利,鬼魂也有存在的權利。”
我冷冷瞥向星辰,“你說什麼?”
星辰當即閉了嘴,認真的回答,“報告舒姑娘,我什麼都沒說。”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回別墅了。於是對星辰曉月叮囑道,“把這幾個剩下的小鬼處理幹淨,不能讓李永發現端倪。還有,別告訴他我來過。”
星辰曉月連連答應送我出宅院,看著他們孩童的模樣,我歎了口氣。不知長此以往這樣下去對李永是好是壞,但是依目前情況來看,隻能瞞他一天是一天。
我從李永那兒回到別墅,天還沒亮,這樣一折騰更加睡意全無,隻得在院子裏散步。臨近冬天的夜晚空氣潮濕,冷意森森,我抱著自己的雙肩瑟瑟發抖。
“丫頭,你又何必折騰自己。”一件大衣披在我身上,頓時溫暖許多。
我感激的看著何禹,“謝謝何叔。隻是何叔你,怎麼還未休息?”
何禹淡然的開口,“睡不著,恰好看到你從屋子裏出來,我便出來了。”
我愣住了,那他豈不是看到我去見李永了?
何禹看到我的反應並不驚詫,似乎我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笑著說,“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多說什麼。人嘛,總有欲望和執念。自己的人生自己選擇。”說著,何禹似乎發現了我脖頸上的傷口,他伸手過來,我在糾結要不要躲開之時,溫暖的氣息縈繞在傷口周圍,何禹放下手,我再去撫摸傷口,發現已經恢複了肌膚的平整光滑,傷口完全消失了。
“謝謝何叔。”我摸著脖頸打量著何禹,不禁為他的超然脫俗點讚,簡直說得太好了。代價是自己承受,結果是自己承擔,無論如何,自己的人生自己選擇。
何禹的眼神不知落在何處,他雖然在笑,眼神裏卻皆是憂愁,看得出來他亦有心事。
“何叔,你還在為……為臨安的事情煩惱嗎?”我小心翼翼的問。
“是啊。人有七情六欲,再怎麼看的開,總歸會有一時糊塗。”何禹坦然的承認。
我沒想到他的反應是這樣子,一時間倒讓我不知所措。我想開口問他和臨安的故事,卻覺得這是長輩的事兒,貿然問起太不禮貌,壓下心裏作祟的好奇心,對著何禹露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