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夕離開湖心島後,一路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王府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大街上的。
記憶中好像有人來阻攔,然後她就把隨身攜帶的迷、藥灑了出去,總之,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大街上了。
周圍的人誰也沒注意到她,擺攤的小販,在著急收攤,走過的行人,在著急跑路,因為天暗了下來。
雲若夕抬起頭,便感覺有一滴冰冷,落在了眼中。
這是?
雨?
她停了下來,站在周圍奔跑的人群中,神色茫然。
很快,秋雨就落了下來,打濕了她的帽子,打濕了她的麵容,打濕了她的衣裳。
雲若夕站在雨中,抬手撫臉,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打濕自己麵容的,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站在不遠處的辛夷看著這一幕,心裏突然有些難過。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大姐姐會打慕世子,也不太明白,她會什麼會心神恍惚,但:“先生,我想去給大姐姐送傘……”
打從雲若夕離開王府,白月軒和辛夷就一直跟著她。
她不識路,所以並沒有找到正門,跌跌撞撞的,竟從王府側門走了出去。顧顏之不知他們已經離開,到現在都還在正廳等著。
“等一會吧。”白月軒站在街邊屋簷下,淺淡抬眸,看向外麵漸漸變密的雨幕,“她需要冷靜。”
“哦。”辛夷擔心雲若夕,卻也更聽自家先生的話,他打開買來的油紙傘,擋在了屋簷外。
先生的白衣,他可容不得沾上一點水漬。
而且,周圍躲雨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都在盯著他先生看,會打擾他家先生的。
雲若夕並不知道,白月軒和辛夷一直跟著她,且現在,就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下。
她站在雨中,讓冰冷的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知道,她這樣,除了會讓自己生病,讓自己難受,讓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難受,沒有任何用處。
在到處躲雨的人們眼中,還顯得既可笑又愚蠢。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淋淋雨,想讓這冰冷的雨,淋醒她的人,淋醒她的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噠噠噠,身邊似乎有馬車停下,竹製的文雅車窗,被輕輕推開,一把天青色的傘,遞了出來。
雲若夕睫毛微顫,微微抬眸,便看到那天青色竹製傘柄上,一隻溫白如玉的手。
慕璟辰?!
她的心陡然一動,驀地抬頭,看向了被車窗擋著的玉手主人。
雲若夕的臉,本用薑黃做了簡單的醜容,但如今被雨水一淋,雪白的肌膚,已經恢複了原貌。
那張精雕細刻般的麵容,在纏綿的雨絲下,竟美得猶若枝頭上含羞待放的玉蘭花,驚心動魄。
執傘的玉手,不由一顫,卻是瞬間恢複平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姑娘再難過,也不要傷害自己。”
玉手的主人,有著極為好聽的嗓音,溫潤如玉,俊雅似蘭,好似每一個音節,都能暖到人的心上。
但雲若夕聽後,卻充滿了失望,因為,他不是他……
“多謝公子。”雲若夕接過了傘,死了那顆帶著最後殘念的心。
“保重。”男子沒有多言,玉手收回,車窗落下,馬車緩緩離開。
雲若夕看著手中傘,淒然一笑,她在想什麼,竟以為對方會來找自己?
等到她思緒落定,抬手撐傘,一道淡雅沒有情緒的聲音,緩緩的在她身後響起,“好點了嗎?”
“先生?”雲若夕驚詫回頭,便一把撐開的潑墨山水的油紙傘下,一張美得婉若冰玉雪蓮花般的臉。
“先生難不成,一直跟著我?”雲若夕突然覺得,有些丟臉,她好像,是一路哭過來的。
白月軒看向她,淺淡的眸子,映出她略顯蒼白,又分外落魄的臉,“你的情緒容易失控,但……也恢複得很快。”
“先生?”雲若夕不太懂,白月軒是什麼意思。
白月軒沒有說,他一直跟著她,是想看她收斂情緒的能力。
想要成為一個好的醫者,須明白七情內傷,情緒這種東西,是不該有的,若實在難以避免,也應該有教好的控製力。
他想看看雲若夕,是否值得他繼續教下去。
而答案,顯然易見。
“那個先生,對不起,讓您擔心了。”雲若夕打起傘,對白月軒說了道歉。
白月軒卻看著她,淡道:“有些時候,親眼所見,並不一定是事實。”
“嗯?”雲若夕怔愣住,“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你將來成為醫者,就會明白,每一個人的身體狀況,都是不一樣的。”白月軒覺得說到這個份上,雲若夕應該明白了。
但他忘了,戀愛中的女人,智商要比平時低一點。
眼看雲若夕還呆愣,白月軒微微低垂眉眼,不再委婉道:“你剛才所見之人,並非真的慕璟辰。”
嗯!????
“回去吧。”白月軒低聲道,“他現在正在拘禁。”
雲若夕心中劇顫,瞬間明白了白月軒的意思,慕璟辰現在被皇帝拘禁,想要出去,隻能讓一個假的人代替她。
所以那個不認識他的人,不是慕璟辰。
所以那個對她猶若陌生人的人,真的是陌生人。
她誤會了慕璟辰……
隻瞬間,雲若夕的心就像雨後烏雲撥開的天空,全是明媚。
“謝謝你,先生!!!”雲若夕忍不住上前,對著白月軒,露出了燦爛的笑顏,如同春風暈染的桃花,美得驚心。
白月軒常年沒有波瀾的眸子,微微一動,“你不怪我?”
“為什麼要怪先生?”雲若夕不解。
白月軒長睫微垂,“因為我沒有早點告訴你。”從而讓你白白淋了半天雨。
“不。”雲若夕搖了搖頭,“先生本來就沒有義務告訴我,現在願意告訴,我已經很感激了”
白月軒看著她激動興奮的臉,突然忍不住好奇:“雖然他不是慕璟辰,但若是真的慕璟辰也這麼對你?”
“那我再給他一巴掌便是。”雲若夕笑了笑,她已經痛過一次了,再痛,也就這樣了……
白月軒看著她難過,卻仍舊不失灑脫笑容,常年古井無波的眸子,第一次如雨滴落水,泛起漣漪。
她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