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景鴻希躊躇滿誌,覺得自己勝利有望,勝利之後還能領悟更高境界的時候,楚離月動了。
在和越家的兩位供奉交手的時候,楚離月舉止從容,衣衫輕盈,仿佛就是一個最常見的貴族仕女。可是現在,她握著焚天麵對景鴻希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變了。
如果說景鴻希像是一把出鞘的寶刀,鋒利無比,似乎能夠將擋在前方的所有障礙都劈成兩半的話,那麼楚離月就像是一團跳躍的火焰,一輪高高懸在中天的太陽,明亮炫目,照耀世間。
楚離月手中的焚天和她整個人都已經成為一體,無法再分出人和武器的區別。那雙犀利明亮的鳳目之中,好像也在跳動著一點點火焰,散發著熾熱的光芒,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陽進入了她的雙眸。
她的整個人好像都消失了,而所有陽光照耀的地方仿佛都成了楚離月的存在痕跡。
景鴻希的風雷玄力就像是在曠野中奔襲,呼嘯而過,聲勢浩大,可是卻沒有找到任何目標,明明楚離月就站在他的麵前,這些攻擊卻根本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景鴻希的臉色從方才的自信豪邁變得陰沉起來,他的神識之中,楚離月的身形飄忽不定,根本無法確定真正的位置。如果他閉上眼睛,就完全無法用神識察覺楚離月的存在。
眼睛和神識之間產生了矛盾,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眼睛明明看見了楚離月就站在原地,可是神識卻告訴他,那隻是一種錯覺,楚離月本人的位置一直飄忽不定。
方才從春滿堂出來,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一點,可是沒想到在交手的時候,楚離月仍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這太可怕了,和高手對戰,一個疏忽就能導致失敗,而這種定位錯誤可不是小小的疏忽。
楚離月好像感覺到了景鴻希心中的驚恐,她握著焚天的修長手指輕輕動了動,終於開始出手。
她的衣袖輕輕蕩起波紋,手臂劃出一個弧形,焚天卷起紫紅色的火光,隻是在一個短短的瞬間,焚天的刀鋒就已經做出了五次改變。每一個改變,都如此流暢自然,天衣無縫,好像不是楚離月操縱著焚天動作,而是焚天自己產生了意誌,主動變化著自己的軌跡一樣。
五道火光從焚天的動作中飛出,追上了景鴻希發出的五刀。
火光如箭,飛速前行,沒有發出什麼嘯聲,可是它們所散發的殺氣卻越發濃烈。
風雷聲隱隱震動,可是在普照世間的熾熱陽光之下,卻顯得那麼渺小。
終於,無聲的紫紅色火焰追上了已經向著四周散去的狂風暴雷!
轟!
五聲巨響同時響起,聽在所有人的耳朵中,卻彙合成了一聲驚天巨聲。
圍觀者們個個捂住了耳朵,有些實力弱小的眼睛、耳朵、鼻子、嘴角都開始滲出血絲。他們驚慌地向後退去,連連跑出了十幾裏地,才敢停下腳步。
有的人已經嚇壞了,轉頭就離開了百草嶺,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魚。
可還有一部分人抑製不住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或者對於強者的仰慕和學習心態,藏在各個適合觀戰的地方繼續觀看。
景鴻希心頭一沉,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發出去的五刀風雷被那紫紅色的火焰焚燒吞噬,瞬間就化作了虛無。楚離月的反應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
這說明楚離月的戰鬥經驗和水準都不是那種貴族小姐所能比擬的……也許他太輕敵了……
但是從戰場上無數敵人和同袍的屍體中活著走出來的人,意誌足夠堅定,勇氣足夠充沛,景鴻希隻是心念一轉,就把這個帶著一點沉重的想法壓了下去。在兩軍對壘的關鍵時刻,他必須心無旁騖,全力戰鬥。
驚雷刀再度旋轉起來,景鴻希的玄力瘋狂地注入其中。驚雷刀的刀背和刀刃上都開始閃動光芒,兩道光芒向前遊走,在刀尖相遇,發出轟隆隆的雷聲。
景鴻希揮動長刀,刀尖的雷聲隨著他的動作在四周響成一片,攜帶著玄力衝向了對麵的楚離月。
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十幾步,景鴻希的這個動作已經將楚離月用雷聲包圍。
而這隻是開始,雷聲在楚離月四周炸響,景鴻希的刀光在楚離月身邊不停閃動,雷聲轟然,一聲比一聲更高,每一聲似乎都穿過層層空間,敲打在聽者的神魂之中。
驚雷十九擊!
就連已經退到很遠藏在自認安全之地的觀眾們也都感覺到了這連綿不斷的雷聲的威力。
有的人感覺到被雷聲震動得神魂不安,喘息困難,就像是鼻尖被水流淹沒,拚命地想要掙脫這種可怕的窒息感覺。
有的人卻感受到了驚雷如同大海中起伏不定的波濤,翻滾跳躍,向著目標撲擊,不得不守定心神,從這種難得的經曆中去尋找修煉的關竅。
還有人感覺到雷聲令天地震顫,就像是暴雨從天空傾盆而下,大海掀起了衝天的浪濤,天地之間都充滿了雷聲,而自己就像是在充斥天地的雨水海浪中飄蕩的小船,稍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淹沒在海底。
首當其衝的楚離月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即使是麵對景鴻希的瘋狂進攻,她的衣裙仍舊靜止不動,連一個衣角都沒有飄動起來,她的表情還是那麼平靜淡定,似乎根本就沒有把這場戰鬥當成一回事。
因為所有的雷聲和玄力根本無法靠近她的身邊。
就連景鴻希自己,因為逼近了楚離月身周一丈之內,也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動作開始慢慢力不從心。
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從四麵八方拉扯著他,讓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開始變形,那些雷聲聽起來還是那麼猛烈凶狠,但是隻有景鴻希才知道,他方才進攻的時候根本無法將每一個動作做到完美。
景鴻希能夠感覺到,這些拉扯的力量就像是一道道無形的玄力,它們不斷變化,不斷旋轉,似乎沒變化一次都會重組成更加複雜的力量,再次對陷入其中的他進行更加沉重的拖拽牽拉。
景鴻希本人和他的驚雷刀都被這無形的玄力所纏繞,每一次纏繞都讓他們的動作變形扭曲,無法發揮真正的實力。
這是什麼?景鴻希的腦海中飛速旋轉,卻無法找出答案,可是這種越來越強大的力量對他的影響也越來越大,他知道如果這樣下去,根本不用楚離月動手,他自己就要失敗了。
而在這個時侯,楚離月突然笑了。她手中的短刀第二次舉起,對著景鴻希輕輕一撥。
和景鴻希的進攻暴烈而多變不同,楚離月的短刀焚天輕靈而單純,可是所發出的攻擊卻毫不遜色。她並沒有露出緊張和全力投入的表情,但是當她一刀出手的時候,景鴻希就必須全力以赴來對待。
焚天輕輕一劃,紫紅色的火焰刀刃突破了重重雷聲,準確地切在了驚雷刀上。
火焰呼地一振,向著驚雷刀和景鴻希的手腕卷去。
紫黑色的火焰和金紅色的火焰頓時分開,前者裹住了驚雷刀,後者襲向了景鴻希的手腕。
景鴻希大驚,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突破自己的驚雷十九擊,直接攻擊到了自己的刀身上的。雖然這驚雷十九擊因為周圍那種無所不在的玄力拉扯而有些變形,但是卻還不至於讓楚離月完全忽視,隨時破開吧?
他的反應也是極快,瞬間就已經將驚雷刀收起,一道白光飛回了他的眉心,而右手也迅速一縮,躲開了那熾熱的火焰。
但是就在同時,景鴻希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整個人向後飛遁,一隻手指著楚離月張開了嘴巴,似乎準備發出什麼呼喊。
隻是楚離月的身影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已經在他身邊出現,纖長雪白的左手憑空出現,緊緊扣在了景鴻希的脖子上。
景鴻希目光中流露出震驚和不可思議,可是那隻掐著他脖子的手一緊,他不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全身的玄力更是飛快地消失,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用目光狠狠地瞪著楚離月。
風雷散去,所有人都驚呆了,無數目光落在了楚離月扣在景鴻希咽喉上的那隻手掌上。
“住手!”秦禹驤的心髒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他根本沒有看出來景叔是如何從占據上風變得一敗塗地的,但是他知道景叔還沒死,“放開景叔!”
景叔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在他的身邊,保護他照顧他,比他的父母都差不多少,秦禹驤無法接受景叔死在自己眼前。他大步向著楚離月跑了過來:“你敢動他一根毫毛……”
楚離月眼皮都沒抬,秦禹驤已經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抽在了臉上,響亮的耳光聲再次響起,秦禹驤整個人都被抽得飛了起來,麵頰迅速腫脹,一張臉已經看不出來真正的麵目。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我麵前大喊大叫?”楚離月抬起眼睛,目光中的厲色讓秦禹驤和迅速趕上來的秦家侍衛都不由渾身發冷,那種森寒入骨的氣息,就像是一頭已經大開殺戒的恐怖巨獸,隨時準備把他們全都撕成碎片。
侍衛們連忙扶起秦禹驤,從懷中掏出最好的外傷藥膏給他敷上,輕輕揉搓起來。
“不要殺景叔……”秦禹驤掙紮著站好,用漏風的嘴發出了乞求的聲音,“你想要什麼條件,我們可以談談。”
景鴻希不能動不能說,隻能感受著體內的變化,聽著秦禹驤的聲音,他心中感動的同時,更多的卻是失望和歎息。
公子還是缺乏曆練,他怎麼會以為這個女煞星會接受他的請求?他這樣的態度,根本就是自取其辱。而楚離月的實力,絕對不僅僅是一個化珠修者這麼簡單!
果然,楚離月嘴角一勾:“你死在臨頭,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就在秦禹驤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楚離月手掌一緊,用力一扭——哢嚓一聲輕響,景鴻希的脖子被她一手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