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琴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材妖嬈,容色倨傲,穿著一身質料非凡、做工精美的繡花衣裙,如果不是頭上隻插著幾根金簪的話,猛一看還以為是誰家小姐呢。
她看向楚離月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嫉妒不滿,看見楚離月到現在還坐在原地,手中握著一卷書,便冷笑起來:“颯雪姐姐,還不快起來跟我去見我家公子?”
楚離月慢慢從書中抬起頭來,眼神從她身上掃過,語氣平淡地問道:“你家公子?七公子找我有什麼貴幹?”
安瓏軒也忍不住伸手了?這種吃相真是太難看了。安玟岫就不能落一點好處?他們這是非要把安玟岫逼得趴在地上磕頭認輸?
攜琴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颯雪姐姐,主子叫你還需要向你解釋理由嗎?難道你還敢不去?”
楚離月將手中的書放在桌案上,站起身來說道:“那就等我向四公子告個假,就和你一起過去。”
安玟岫惹的敵人就讓他自己去料理幹淨,別沒事就到她麵前來嗡嗡嗡。如果真的安玟岫搞不定,她出手的話,那就不是打幾板子那麼簡單了。
攜琴細眉一挑,冷笑起來:“看不出來,颯雪姐姐對你們家那個四公子還真是挺忠心的。不過,就是告訴四公子,他也不敢違背七公子的意思吧,你還是別耍什麼花招,乖乖跟我去吧。”
楚離月卻不搭理她,直接對外麵吩咐道:“秋露,你去稟告公子,就說七公子派了攜琴來叫我過去,我先過去看看。”
秋露應了一聲,就向外麵走去。
攜琴的臉色十分難看,她居然一躍而起,從屋子裏閃到了秋露麵前,擋住了秋露的腳步:“一點小事,就不要驚動四公子了。”攜琴的目光比她所說的內容凶狠了百倍,狠狠盯著眼前的小丫鬟,明顯是在威脅對方。
秋露剛想說什麼,攜琴就抬手劈向身邊的一株拳頭粗細的小樹。
隻是,剛剛伸出手去,就落在了一個柔軟的手掌中,耳邊更是響起了一個溫婉親切的女聲:“走吧,別讓七公子久等了。”
攜琴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楚離月拉著手拽出了院門,秋露連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原以為颯雪不過是一個草包,可是現在攜琴感覺到身邊女子毫不用力就把自己拖著腳不點地地帶了出來,不由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颯雪那張依然溫婉柔和的臉龐。
攜琴雖然是下人,但是因為安瓏軒的寵愛,在床上伺候得好,也得了一些好處。
她開啟了玄竅能夠修煉,在這些下人之中根本無人能及,就是一般的侍從官也未必是她的對手。如果不是她並非安家族人,而是一個家生子,攜琴覺得自己也能夠成為七公子身邊的侍從官。
攜琴一直自視甚高,今天安瓏軒派她來也是因為她有這種實力,如果颯雪不願來,也能將颯雪強行帶過來。
隻是她根本沒想到素來低調到窩囊的颯雪竟然比她實力更強!她根本就不知道颯雪是怎麼到了她什麼,又是如何攔截了她的示威一掌,更是稀裏糊塗就被帶出了安玟岫的院子。
不過,既然颯雪派人去真的隻是請假,並沒有搬來安玟岫壓她的意思,攜琴也就忍下了心中的疑惑和不滿,萬事隻等公子見過颯雪以後再說吧。
想要跟她爭,攜琴在心裏冷哼了一聲。
安瓏軒住在公主府裏,因為安宏西的死亡,公主府中也換上了素色的裝扮。
公主府此刻正是一片忙亂,雖然福昌公主身份高貴,安宏西的喪事並不在公主府舉辦,可是福昌公主畢竟還是安宏西的兒媳婦,而且是身份最高的那個兒媳婦,很多事情都需要她出麵處理,一時間各種管事仆婦在公主府中穿梭不停。
楚離月跟著攜琴從角門走進了公主府。攜琴抬著下巴,臉上帶著一副“餘有榮焉”的表情,一掃之前被楚離月壓製的迷茫和沮喪,好像公主府的顯赫又重新給了她充分的底氣。
安瓏軒作為福昌公主的嫡長子,居住在毗鄰公主府主院的青雲湖畔,遠遠望去,湖光樹影掩映之中,一大片房屋美奐美輪,透著毫不掩飾的富貴氣象。
攜琴一路走來,路旁的丫鬟一個個都恭敬地向她問好,更是讓她的下巴翹了老高。
在走進安瓏軒居住的正房之前,攜琴停住了腳步:“公子要見你,是抬舉你,給你臉你就好好接著。不過,就算是公子抬舉你,你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該自己的就不要想!”
楚離月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個字也沒有跟她說。
她的神識早已經看見房間中的情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青男子一身素服,正斜躺在榻上任由兩個美貌丫鬟捶著腿,想必那就是安家七公子安瓏軒。
他體內的玄力和一般修者相比算得上是旺盛,不過就連安玟岫都比他還要強上三分,他終究隻是一個普通修者罷了。
而且從他體內玄力運轉的速度和氣息來看,他恐怕很少親自上前殺敵,這樣的成珠修者,一個楚家凝珠七轉的子弟,隻要上過戰場的,就能輕易將他滅殺。
兩個小丫鬟掀開華麗的紗簾,攜琴嫋嫋婷婷地走了進去,盈盈下拜,嬌聲回稟:“公子,颯雪姐姐來了。”
安瓏軒細長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興味,他抬起手來比了一下:“叫她進來。”
楚離月麵色淡定地走進了房間裏。
地毯幾乎能夠淹沒腳背,房間中的熏香散發著淡淡卻雋永的氣息,不管是牆上的字畫還是桌上的擺件都不是凡品。多寶格上的古玩大都帶著歲月的滄桑痕跡,看起來也都是非常昂貴的古董。
可是這一切,在楚離月眼裏都不值一文。
她隻是安靜地走到了屋子中央,對著安瓏軒微微點頭:“見過七公子。”
攜琴已經豎起了眉毛:“大膽,颯雪你竟敢如此無禮!”
侍從官雖然也是安家族人,但是在安瓏軒麵前,竟然敢不躬身行禮,真是太放肆了。
看著麵色沉靜的楚離月,安瓏軒眼中的興趣明顯增加了不少,他抬起手阻止了攜琴的斥責,這讓攜琴的臉色頓時蒼白了一分。以她對安瓏軒的熟悉程度,自然看得出來,安瓏軒這是真的對颯雪產生了興趣。
安瓏軒坐直了身體,兩個丫鬟連忙起身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攜琴也恨恨地瞪了楚離月一眼,滿眼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你就是四哥身邊的侍從官颯雪?”安瓏軒臉上帶著驕矜自信,他出身高貴,從小就沒有受過任何挫折,不管做出什麼事情都有人給他善後,所以也就不覺得有什麼需要忌憚的。
而他二十四歲就能夠成珠,已經被安家和雲上京無數權貴稱為“天才”,安瓏軒覺得自己有資格驕傲,有資格俯視他人。
“是。”楚離月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
安瓏軒站起身來,他身材修長,一身素白色的長袍更加顯得他麵容俊秀。看著在屋子中央靜靜站立的女人,安瓏軒覺得今天他也許是發現了一件隱藏許久的寶物,別人都沒有發現,唯獨他能夠發現的寶物。
能夠在他麵前,在這個充斥著無數珍寶的房間裏,仍然如此安靜鎮定的女人,他活了這麼多年,還真的沒見過幾個。
就算是母親那邊的親戚,那些什麼表姐表妹,看見他的房間都不免流露出羨慕渴望的神色,他也往往十分大方地將她們看中的東西拱手相送,換來她們喜悅的笑容和無數的讚美。
安瓏軒圍著楚離月轉了幾圈,想弄清楚這個女人是真的不以為意,還是根本不知道他和他的房間中的東西意味著什麼。
楚離月身形筆直,目光淡然,任由安瓏軒打量而一言不發。
“颯雪是吧,你還真的挺有意思的。”安瓏軒終於在楚離月麵前停住了腳步,用一根手指輕輕撓著自己的下巴,“你別跟著安玟岫了,過來跟我吧。”
楚離月就知道還是這種事情,她輕輕搖了搖頭:“這不合適。”
安瓏軒並沒有因為她直接的拒絕而惱怒,反而嗬嗬笑了起來:“怎麼不合適?你這樣優秀的人才,跟著安玟岫不是埋沒了嗎?跟著我,我保證你接下來成功進入成珠境界,而且隻要你表現好,我可以納你為妾,給你一個孩子,保你這輩子榮華富貴。”
楚離月終於抬起眼睛看了安瓏軒一眼,淡淡地說道:“七公子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告辭了。”
這位更能自說自話,直接就要納她為妾。哈哈,就連祁昱驍都不敢放出這種話吧?她真想讓安宏南自己來聽聽,看看他這個侄孫有多了不起。
安瓏軒勾起了嘴角,舉起雙手拍了拍,很快就有人走了出去。
楚離月的神識一直保持在周圍數裏之內,自然看得見那個人很快從院子角落的一個房間裏拖出了一個少年,向著安瓏軒所在的正房走了過來。
那個少年看起來剛剛十來歲,衣著破舊,麵目卻十分俊雅,眉目間更是帶著倔強。他臉色蒼白,極力掙紮,但是卻抗不過安瓏軒手下的力氣,被硬拖著拖進了房間,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安瓏軒用下巴指了指門口奮力從地毯上爬起來的少年:“颯雪,你回頭看看那是誰?”
楚離月根本就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是颯雪的親弟弟,一個已經被測出上中資質的少年,本名安少睿,馬上就要十二歲,今年冬天就能參加開竅大典了。
她臉上浮現出譏誚的神色:“七公子這是想要用我弟弟來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