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桓雲澤捎來消息說尉遲磐已經重新成為北漠國師,而且已經答應了會來參加楚家的化珠慶祝大典。楚離月還十分納悶,尉遲磐的身份在北漠應該是很受忌憚的,所以當初從蜃華珠中出來之後,尉遲磐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當國師了。
楚離月在北疆遇見厲昺的時候,厲昺已經取代了尉遲磐成為了北漠國師,她反而覺得十分正常。
尉遲磐是雪山女熊的兒子,而雪山女熊原本是北漠國先祖慕清溪收服的獸仆後裔,結果卻在慕清溪長期沉睡的情況下,妄想把持她的力量和傳承,成為慕家的主人,這種行徑是根本不可能被原諒的。
雪山女熊和黎難的神魂都死在了楚離月體內,而尉遲磐也和楚離月一樣進入了蜃華珠構建的幻境之中。
如果隻有尉遲磐和楚離月的話,事情很好解決,反正後來慕清溪也死了個透,楚離月也不會泄露尉遲磐的身世;可是關鍵就是當初和他們一起經曆這一切的,還有一個北漠有太子之實無太子之名的慕熙宸!
雖然厭惡慕清溪,楚離月卻沒有因此遷怒慕熙宸。慕熙宸安然返回之後,尉遲磐的身世自然就會擺在北漠國皇帝麵前。
一個背叛自己先祖、試圖挾製主人的獸仆後裔,身上背負著原罪,怎麼可能得到北漠國皇帝的繼續信任?
北漠國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北漠國的半個精神領袖,負責祭祀、祈禱以及戰爭。雖然手中並沒有實權,但是聲望和影響都很高。
這個位置上如果放錯了人,對於北漠國的統治來說也是很不利的。
隻是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尉遲磐竟然又重新擔任了北漠國師一職。
不過像尉遲磐這種身份,就算是這次是因為私人原因來到天元神京的,也仍然是被天元帝國當成了國賓招待,直接就被邀請到了國賓館中居住。
楚離月因為事務繁多,也隻是在尉遲磐剛到的時候帶著人前去問候了一番,根本沒有時間跟他詳談。
今日看見尉遲磐被當成國賓送到了斜雲山中,連忙迎了上去。
隻是,尉遲磐的摩雲車剛剛降落,後麵一串飛車也跟著降落了下來,一個滿麵笑容的中年男人手中捧著一柄瑩白剔透的如意,向著楚離月走了過來。
卻是皇帝桓左哲身邊的大太監海河清。
海河清被一群小太監和侍衛簇擁著,手中又捧著玉如意,顯然是代表桓左哲前來參加這次典禮,楚離月隻得先跟尉遲磐說了句抱歉,去迎接海河清。
海河清笑容滿麵,幾步走上前來,將手中的玉如意雙手捧起說道:“鎮國公,這是陛下親自賜下的禮物,恭賀楚家又增一位化珠高手,也祝願楚家日後更加繁榮昌盛,為我天元守衛邊疆,立下更多功勳!”
楚離月神情鄭重躬身行禮,雙手接過了海河清手中的玉如意,正色回答道:“多謝陛下賞賜,臣一定謹記陛下教導,守護天元!”
海河清並不曾入席,隻是將手一指那邊長長的一串飛車:“那些都是陛下的賞賜,陛下說鎮國公是我天元棟梁,楚家更是我天元最堅實的城牆,今日楚家盛事,陛下從自己的私庫中撥出了這些禮物,為楚家添彩。”
楚離月連聲致謝,神情感動,讓海河清滿意地點頭微笑:“既然陛下的心意已經送到,我也該回宮去了。”
看他現在就要走,楚離月自然是極力挽留,十分熱情地要讓他留下來。不過海河清並非故作姿態,而是真的必須回去,畢竟作為桓左哲的貼身大太監,他必須守在桓左哲身邊。
今天桓左哲讓他親自來送禮物,而不是直接用赤冠鶴宣詔,無疑是可以表現對於楚離月的重視,所以海河清這個非常了解桓左哲的大太監,對楚離月的態度也十分友好而尊敬。
楚離月見他並非作假,隻好悻悻然地放棄了挽留的意圖,將他送上了飛車。
直到海河清乘著飛車離去,楚離月才在心中暗自歎息一聲,掛一個爵位就進入了體製,真是有得有失啊。
幸虧桓左哲還算識趣,沒有讓海河清公然宣旨,讓楚離月跪地接旨,否則楚離月現在的身份就敢直接站著接旨。
估計桓左哲也是已經發現了楚離月身上這種苗頭——上一次他對伏海露的意圖那麼明顯,楚離月卻毫不猶豫地以這是她朋友的身體為理由,根本不接話茬,不提出將這個難得的肉身送給皇帝研究使用。
所以,桓左哲根本也不想嚐試考驗一下楚離月對他的忠心。他自己也是化珠高手,怎麼會不明白化珠高手眼中的世界已經完全沒有了什麼官府和政權?
到時候真的逼反了楚離月,受到損失的還是天元帝國和桓左哲自己。
所以這次桓左哲雖然派了海河清來送禮,但是海河清的姿態卻很友善,根本也沒提讓楚離月下跪謝恩的事情。
楚離月在心裏搖著頭,腳下卻毫不停留,向著正在一旁等候自己的尉遲磐走去。
方才有迎賓前來引導尉遲磐,他卻擺手拒絕了,隻是讓自己的侍從們跟著迎賓入席,而自己還站在那裏等待楚離月。
尉遲磐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楚離月了,所以寧願站在這裏等著也要多看幾眼。
隻是,當楚離月轉身過來的時候,他的臉上仍舊是一副冷漠的表情,隻有眼睛裏流露出來一點溫暖。
他的生命從開始就是一個算計,他的父母到最後還是互相仇視最後共同消失了。
父親利用他來保命,獲取自由;母親利用他來對付父親,延續生命。
在他人生的二十多年裏,他已經領教了這個世界的無限惡意,直到有一天他在雪山神女宮裏聽說有人不顧生死地來找他這個失蹤的“情郎”……他多麼希望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能夠把他當成自己最重要的那個人,全心全意地對待。
當然,後來他親自看見了那個從天而降的真正情郎,那個同樣一身黑袍的高大男人,難怪當初她會一路追著他的行跡追到神女宮……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是他的。
尉遲磐的眼睛暗了暗,他就知道,他從來沒有可能得到幸福。
“國師久等了,實在抱歉。”楚離月用熱情的微笑和聲音來麵對尉遲磐,卻得到了他的一個皺眉冷眼。
“笑得這麼難看,就別笑了。”尉遲磐的聲音冷梆梆的,聽得附近的楚家子弟都恨不得用眼光將他刺出幾個洞,居然這樣對他們家主說話?
楚離月挑了挑眉毛,看著眼前一身華麗國師袍服的尉遲磐。
“不用對我假笑。”尉遲磐冷冷說道。他又不是那些需要敷衍周旋的客人,他就真的隻是想來看看她而已。如果他的到來反而讓她更加辛苦,那真是違背了他的初衷。
天元太子派去的人說,楚離月已經是楚家家主,而且還邁入了化珠境界。尉遲磐聽到消息,為她感到高興的同時,卻又覺得內心深處有一種隱隱的憂傷。
到底她是經曆了什麼,才會以一個女子的身份成為天元四大世家之一戰神楚家的家主?尉遲磐到底也曾經在同為世家的尉遲家生活過那麼多年,對於世家內部的那些勾心鬥角、肮髒齷齪並不陌生。
如果沒有什麼特別令人意外的事情,楚家怎麼會輪到一個女子做家主?
那麼楚離月一定麵對了很大的壓力和阻力。
雖然她已經是化珠修者,但是她年紀這麼小就這麼飛快地晉級,基礎真的打好了嗎?是不是有什麼可怕的壓力,才讓她這麼拚命?
“他呢?”尉遲磐環顧四周,沒看見那個當初抱著楚離月飛走的黑袍男人,冷著臉問楚離月。
那個男人的修為那麼高,為什麼會讓楚離月自己去扛這麼大的壓力?
楚離月怔了一怔才明白他說的是清輝,於是露出了一個雖然不是很熱烈但是卻很真切的笑容:“他在呢,不過不太方便出來。”
清輝如今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分,雖然大家都知道了他是“火鳳家主的男人”,但是畢竟如今的社會對這方麵還是有些苛刻;更重要的是,楚離月覺得沒有什麼客人值得他前來迎接的。
他們都不夠分量。
而清輝今天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監視全場,控製局麵,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今天的慶典。
這一點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尉遲磐顯然是理解成了第一層意思,認為他們之間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公開的關係,所以清輝沒有辦法陪在楚離月身邊迎接客人。
他濃黑的眉毛皺成了一團:“難道你們就這樣下去?”
雖然那個男人確實是修為高深莫測,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幸福卻與這方麵沒有必然關係。如果那個男人連名分都不能給她的話……尉遲磐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那他就沒有資格擁有她!
就如同當初黎難對待雪山女熊一樣,那些甜言蜜語說得不知道有多麼自然,可是他真正做出來的事情卻和他口中所說的截然相反。
楚離月心中微微一動,知道尉遲磐也是一片好心,不過這種事情她也沒有辦法解釋就是了。
她隻好笑著岔開話題:“尉遲國師……”
“叫我的名字。”尉遲磐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堅定地說。
也不是沒有叫過,楚離月隻是一笑就換了稱呼:“尉遲,你先入席吧,我們等典禮結束了再好好聚一聚。”
尉遲磐“嗯”了一聲,在楚離月的陪伴下向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哼,他算什麼,居然還敢對我們的事情指手劃腳?】清輝知道上次楚離月誤入神女宮得到尉遲磐的幫助才沒有遇到麻煩,總算還是給他留了幾分麵子,沒有像對待越家主和雷狼王那樣斷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