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看著晏長庚目光中的仇恨,輕聲問道:“你可知道,你這樣隨時可能會被發現,魂飛魄散,徹底消失?”
當臥底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那就像在萬丈懸崖上方走鋼絲,隨時可能粉身碎骨。
晏長庚不知道那個什麼“大人”找這個冥骨盒子的用處是什麼,楚離月也不知道。
可是楚離月知道,王家那個暗族曾經將冥骨視為非常重要的寶物,公然譏笑王騫他們重視冥骨盒子之中的東西而忽視冥骨盒子是“買櫝還珠”——雖然這個典故用在這裏十分別扭——可是也足以說明對暗族來說,冥骨的價值有多麼重大。
所以,楚離月讓清輝檢查了周圍確實沒有任何人或者暗族在旁竊聽後,才低聲對晏長庚說道:“我懷疑這個靈十九背後不是獸族,而是暗族。你要小心了。”
晏長庚一驚,對著楚離月點了點頭。
暗族!這是一個比獸族更加久遠的存在,雖然修者們常常用“墮入暗族”來形容那些走上邪路的同伴,可是實際上這兩千年來,暗族已經很少出現在人族的生活和視線之中了。
乍然一聽,晏長庚也不由心底一沉。暗族和獸族相比,更加神秘,也更加詭譎。如果是獸族,他還大致能猜測出對方的目的,可是暗族究竟是什麼情況,想要些什麼,他一無所知。
但是不管對方是誰,將他們晏家屠殺滿族的就是他的仇敵!他如今連性命也沒有了,隻剩下一縷神魂,又有何懼?
黑虎告訴了楚離月一個秘密聯絡方法,讓她告訴晏長庚,必要之時可以聯係。那是暗影樓的一個聯絡方式,知道的人很少。
看到黑虎主動提供聯絡方式,楚離月就猜到這冥骨盒子裏恐怕也是清輝的骨骼。
晏長庚向楚離月拱手告別,臉上恢複了之前的玩世不恭,隻是眼神多了幾分堅毅。
楚離月看著他扭身鑽入地底,想起那個犧牲在戰場上的奇葩隊友,微微有些出神。隻希望晏長庚的運氣好一些,能夠逢凶化吉。
晏長庚離去之後,楚離月想起楚興鈞接連兩次提醒她早點回楚家,心中不禁有些擔憂。
黑虎早已顯出了巨大的身形,尾巴一甩就將楚離月卷到了背上,向著神京方向疾馳而去。
楚離月對天元的地理位置比較熟悉,過了沒多久就發現黑虎並不是向著他們最初打算去乘坐飛舟回天元的城市而去,不由詫異道:【這是去哪裏?】
【回神京。】黑虎張開雙翼,輕輕一拍就是數十丈的距離。
天際一輪紅日剛剛升起,金紅色的光線將整個世界照亮。
楚離月伏身問道:【我們不是要去乘飛舟嗎?】
【飛舟並非每日都會啟程,而且飛舟的速度太慢,等你回到神京最少也要十天以後。】黑虎在鍍著金邊的雲層中穿行,語氣不容拒絕,【神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既然你也擔心,我們怎麼能浪費時間?】
楚離月心中泛起無限感動,原來清輝是感覺到了她心中的不安,才會選擇親自背著她飛行將近數萬裏趕回去。但是想到這樣長途跋涉的辛苦,楚離月還是說道:【如果真的有事,也不在一朝一夕之間,倒是你這樣長時間飛行,太過辛苦。我們還是去乘坐飛舟吧。】
黑虎用尾巴緊緊卷住楚離月的腰肢,風馳電掣地從高空掠過:【再辛苦也勝過以後有一日後悔。】
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回憶幾分痛苦:【其實這千年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再強大一些,師尊就不會死。】
清輝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師尊是為了救我,才會被那個老牛一頭撞在後背……】
楚離月趴在他寬闊的脊背上,雙手用力摟著他的身體,雖然不能將黑虎巨大的脖頸摟在臂間,但是還是試圖用這種動作傳遞自己的關心和撫慰。
【所以,我寧願累一點,辛苦一點,也不想你的人生留下和我一樣無法挽回的遺憾。】黑虎的翅膀猛地一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空之中。
楚離月回到神京自己的住處,正是夜深人靜之時。
黑虎不眠不休,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趕回了神京。為防意外,他們詳細觀察了楚離月的院子周圍,確定沒有什麼問題才無聲無息地進了院內。
楚離月的院子裏並沒有什麼修為很高的守衛,所以根本沒有人發現她的歸來。心疼地抱著小黑虎,楚離月步履無聲地摸進了楚念之的房間,輕輕推醒了沉睡中的楚念之。
楚念之的警惕在發現床頭的人竟然是一去兩年多不曾返回的楚離月之時,立刻化作了無限激動。
楚離月將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她禁聲:“這段時間可發生了什麼大事?”
楚念之的目光一下子變了,方才的興奮和喜悅頓時變成了焦急和憤怒:“小姐!戰神衛被調出神京了!”
楚離月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怎麼會!”
戰神衛已經不再是楚家的私兵,更不屬於天元帝國的軍隊序列,三千戰神衛隻是掛靠在楚家名下,隻聽從三位統領的命令,誰有權力有資格將他們調動出京?
“三位統領是要去救你。”楚念之猛地站了起來,現在看來那根本是一個假消息。
楚離月離開神京之後,初時還有消息傳來,但是自從她到了濱江城,在與海族的戰鬥中被珠姮扔到了漠宸國之後,就再也沒有辦法往回傳遞消息。她進入蜃華珠內的世界中一呆就是一年多,更是不可能傳信回來報平安。
留在神京的楚念之、楚青秀以及三位戰神衛統領長期得不到楚離月的消息,又得知濱江城下發生了大戰,楚離月曾經參戰,殺死了無數海族之後,感到的不是驕傲,而是擔心。擔心楚離月的杳無消息是因為她在和海族的戰鬥中受了傷。
戰神衛派了幾批小規模斥候遠赴海寧打探,可是誰也不知道楚離月的下落。
甚至已經有謠言說楚離月已經死在了濱江城下的大水之中。
楚念之和楚青秀痛哭一場,卻死活不肯相信楚離月死了。她們知道楚離月身邊的小黑虎實力超強,不相信楚離月會這樣隕落。
就在這個時侯,楚家有人偷偷摸摸地給楚念之傳遞了消息,說是自家在天元北部邊境服役的家人聽說,邊境有一個非常像楚離月的少女在被漠宸國軍隊追殺,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人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不停地說這一切都是聽說的,不曾親見。但是說起來那個被追殺少女的模樣,卻和楚離月極其相似。
楚念之和楚青秀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束手無策,四顧無援,隻好去找戰神衛的楚義亭三人商議。
楚義亭三人也懷疑這是一個陷阱,可是又怕萬一消息是真的。那人說那個少女身受重傷,天元軍隊礙於軍規,無法正麵救援,害怕引發兩國戰爭,所以隻能看著她負傷遠逃。
楚離月聽得直咬牙:“他們就是摸準了你們的心思!”
隻要楚義亭他們在乎楚離月的安危,最後的選擇必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商量了一個晚上之後,大家決定由楚義亭和白雋帶著兩千戰神衛去邊境打探消息,援救楚離月,狄顯平帶著剩下的一千戰神衛繼續駐守軍營。
可是兩千全副武裝的戰神衛如果就這樣大模大樣地穿州過府,必然會被官府當成聚眾鬧事、意圖不軌的匪徒。所以,為了得到出發救援的資格,楚義亭不得不放下身段求見楚轍,說了一堆好話,才得到了楚轍的允許。
楚轍幫楚義亭辦理了各種手續,讓他們以天元軍隊的名義,甚至還調來了一個楚轍的心腹充當將領,帶著他們奔赴北方邊境。
“嗬嗬,什麼時候楚轍這麼好心了?”楚離月冷笑起來,這樣看來這個假消息必然和楚轍有著密切的關係。就是不知道楚轍弄這麼一手想要幹什麼。
楚義亭他們也猜到楚轍恐怕另有打算,所以處處小心,自己籌備了後勤物資,帶上了各種所需物品出發了。
楚離月終於明白楚興鈞為何接連提醒自己抓緊時間回京了,原來是戰神衛被人暗算了。
“楚叔叔和白叔叔他們走了多久了?”楚離月冷著臉問道。
楚念之麵色十分難看,如今楚離月安然返回,顯然戰神衛是被騙了,關鍵的是他們已經走了十幾天,如果急行軍的話,這都快要到邊境了。
既然是一個陷阱,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會對戰神衛下手呢?
黑虎在楚離月懷裏撲了撲小小的翅膀:【走吧。】
楚離月知道他的意思是繼續出發去尋找戰神衛的蹤跡,可是從神京到天元北方邊境,又是十幾萬裏的距離,黑虎剛剛飛行了一日一夜不曾休息,怎麼能又繼續這樣拚命呢?
黑虎甩了甩尾巴,跳到楚離月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臉頰:【不要小看我。】
楚離月歎了口氣,緊緊擁住了小黑虎柔軟的身體:【謝謝你,清輝。】
雖然她不是原主,但是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戰神衛的三位統領都把她當成自己的晚輩對待,那種感情是真的。如今知道他們隨時可能身處險境,她真的無法做到坐視不管。
【如果真的要感謝的話,下次可要乖乖聽我的話。】黑虎睜著圓圓的獸眸盯著楚離月的眼睛,眼神裏帶著笑意。
楚離月輕輕撫了撫他的頭:【好。】這麼痛快的回答反而讓等著楚離月羞惱的黑虎有些驚訝,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可不許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