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靈十九,晏長庚

晏星奔逃數月,狂奔十萬裏,心力交瘁,在最絕望的時候卻突然遇到了救星,心情之激動無以言表。那些可怕的嗜血藤即使是軍隊也未曾消滅,可是在楚離月的火焰下卻脆弱得像是一堆紙一樣。

無法控製自己內心奔湧交織的各種感情,晏星伏地痛哭起來。

這些天縈繞在心頭的恐懼和壓力一旦散去,那些被壓製在心底的後悔、慚愧、自責全都噴發出來。晏家所有人的死亡,晏長庚為了救自己而選擇的死路,一路上被他連累死亡的數百萬人口……那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麵孔,那些絕望和痛苦的臉……始終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口,讓他無法呼吸。

直到楚興鈞帶著士兵們乘著軍用飛舟來到現場,晏星才止住淚水,對著楚離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多謝楚大小姐救命之恩!多謝您為我晏家上下五千餘口報了仇!請楚大小姐允許晏星追隨在您身邊,為您效忠!”

楚離月看著晏星淚痕滿布的臉,歎了口氣,讓他先起來再說。

晏星這才將自己的經曆說了一遍,然後將手中始終緊握的那隻灰白色長匣雙手捧過頭頂,舉到了楚離月麵前:“此物於我,乃罪惡不祥之物。晏星願獻於主君,懇請主君收下。”

楚離月抱著黑虎,深深地望了晏星一眼。在這種時候,晏星仍然還算清醒。他知道這次事件鬧得太大,官府必然要給這一死亡數百萬的惡性事件定性,追查來龍去脈。作為整個事件導火線的這個東西,晏星自己無論如何是保不住的。

與其被官府或者軍隊或者其後的某一方勢力將這個灰白色長匣拿走,倒不如直接獻給楚離月。

楚離月沒有推辭,點了點頭就接過了晏星雙手捧上的灰白色長匣。她早就看出來這個匣子是用冥骨製成的。如今,她隻要看到冥骨盒子,就會想起生機指、王家的所謂家傳寶物,就會懷疑其中是否封藏著清輝的部分軀體骨骼。

就算是晏星不主動獻上,她也會想辦法弄到手打開來看一下的。

晏星看著楚離月接過灰白色長匣,順手塞給懷裏的黑虎,然後那個燙手山芋一樣的匣子就這樣消失,不由睜大了眼睛。

回到晏家的時候,他曾經稟告父親,嚐試著用自家唯一的寶囊收起來這個匣子,可是卻根本無法做到。沒想到楚離月就這樣收了起來。

大概是失去了那個富貴公子的控製,那些嗜血藤都靜靜地停留在原地。他們已經脫去了人類軀殼,所以也無法分辨數目,隻是這數百丈方圓中全都是粗大的血紅藤條,看著也讓人毛骨悚然。

在士兵們小心翼翼地挖出大坑,露出其中嗜血藤的根部之後,楚離月也感知到了那些嗜血藤體內玄氣流動的方向,找出了它們體內的核心部位,一把火將所有嗜血藤全部燒成了灰燼。隻留下幾根沒有意識的嗜血藤藤條作為證據,交給楚興鈞收好。

楚興鈞如釋重負。

這起嗜血藤大屠殺事件影響極大,各地修者和軍隊聯手,都無法阻止這些凶殘狡猾的嗜血藤一路南下,一路屠殺。如今嗜血藤伏誅,他之前的罪責也算是減輕了大半。將這些嗜血藤上交之後,說不定還會有什麼獎勵。畢竟之前所有人都拿嗜血藤沒有辦法,上峰對於嗜血藤的情況也十分關切。

在臨走之前,楚興鈞再次提醒楚離月:“大小姐如果無事,還是早些返回神京吧。”如今神京楚家內部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有些人做事已經完全不分輕重,隻管自己的利益。在楚興鈞這種對戰神楚輅更加崇敬的楚家鐵血派看來,楚大小姐倒是比那兩位都更加有資格成為未來的家主。

所以即使是看見晏星將引起嗜血藤追殺的東西交給了楚離月,楚興鈞也假作未見。他也不怕有人說什麼,如果沒有楚離月,這些嗜血藤他們目前根本就束手無策,憑什麼去跟人家搶東西?

士兵們乘著飛舟離開,天際已經開始出現了秋日的晨光。

楚離月對著恭敬侍立在自己身後的晏星說道:“你先回渡州為你的家人收斂,操持後事吧。如果之後你還是想追隨於我,就在三個月內到神京楚家找我。如果你改變主意,也不必有什麼壓力。”

晏星天資出眾,開竅上品,為人圓滑,這次在這麼多嗜血藤的追殺之下竟然能夠保全性命這麼久,潛力很大。楚離月覺得他是一個可造之材,但是前提是他是真心要追隨自己。

晏星躬身應是,行禮退去。想起家中的慘狀,他的臉上滿是淒然。

等晏星退去之後,山林中已經沒有了任何人蹤,楚離月才對著一個角落的地麵冷冷說道:“你可以出來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根血紅色的嗜血藤從樹叢中鑽了出來,很快扭動著身體顯出了晏長庚的模樣。

原本挑染的一縷紅發已經被滿頭紅發取代,臉上不再是那個人漫不經心的表情,隻是眼神也不像那個富貴公子在時那麼呆滯,而是明顯有了自己的神智。

“多謝。”晏長庚對著楚離月深深一禮,開口的聲音低沉嘶啞。

“謝什麼?”楚離月看著那張臉,沒有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與她上輩子的奇葩隊友差距太大了。

晏長庚目光悲涼:“多謝楚大小姐救了阿星,也多謝楚大小姐救了我。”

“你?你到底是嗜血藤還是晏長庚?”楚離月無法確定對方現在的真正身份。

晏長庚臉上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兩者皆是。”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算是什麼存在,他的身體已經被嗜血藤吞噬幹淨,可是他的神智、記憶和感情卻依然保留著。

看著楚離月審視的目光,晏長庚緩緩講述了自己的經曆和感覺,更重點講述了他所了解的這些嗜血藤的來曆。

那天晏星一身血跡逃回晏家,晏家上下都提高了警惕,加強了防衛,但是沒想到夜深人靜之時,無數嗜血藤破土而出,將所有人等都吞吃了一個幹幹淨淨。

晏長庚親自斷後,掩護晏星逃跑,也同樣被湧上來的嗜血藤撕碎吞吃。隻是他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駐留在嗜血藤體內,而且還能指揮嗜血藤,隻是同樣的,他也要受到那個靈十九的控製。

靈十九就是那個一副富貴公子打扮模樣的青年。

他帶領著嗜血藤一路南下追殺晏星,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晏星手中的一個東西。“靈十九說,那是‘大人’想要的東西,十分重視。”晏星解釋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東西有什麼用處,但是靈十九卻十分看重。”

一路上,靈十九驅使著嗜血藤吞吃了無數普通人和修者、士兵。被吞噬之後能夠保留神智的,都被他編號作為仆役驅使,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大半都是些神魂比較強大的修者。

將近十萬裏的追殺途中,最少有三四十個類似的嗜血藤仆役,不過並不是所有這樣的仆役都能夠一直生存下來的。時不時就會有人因為失去神智而消失,這樣的話,對應的嗜血藤也會失去人形,隻能在地下泥土中鑽行。

在這些人形仆役中,晏長庚的神魂最為穩定,對於人形軀殼的控製最好,基本上看不出來什麼破綻,所以從最初的藤四變成了藤大。

其他的嗜血藤仆役還都無法完美控製人形,會不停地搖晃,走路趔趔趄趄,長時間站立會忍不住傾倒趴下……可是嗜血藤第一服從的是靈十九,晏長庚隻能盡量把握分寸,讓自己表現得既有被靈十九重視的資本,又不會令靈十九警惕發覺他神智清醒。

直到晏長庚看見楚離月,才隱約感覺自己脫難的日子到了。之後見她出手對嗜血藤能造成這麼大的傷害,他更是升起了無限希望,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

所以方才靈十九一被殺,晏長庚失去了束縛之後,立刻就鑽入地底遠遁。而那些沒有防備、神智不清的嗜血藤則全部停留在當場,被徹底滅殺了。

楚離月聽了他的講述,更關注的是這個“靈十九”的來曆。

晏長庚也十分關注這個問題,但是同為被嗜血藤吞噬的修者神魂,其他人都懵懵懂懂,隻懂得執行靈十九的命令,他也不敢太過紮眼,表現出太多不同。所以也隻能注意偷聽靈十九和所有嗜血藤仆役的對話,表現出遲鈍寡言的樣子。

他隻知道靈十九上麵有一個什麼“大人”,這些嗜血藤是那位大人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用盡心力培育出來的。刀槍不入、不懼水火毒液,能夠吞吃人族的血肉和神魂進階,包括化成人形、保有神智等,都是刻意培育出來的能力。

聽那個靈十九的意思,如果以後他們這些嗜血藤仆役沒有了破綻,和人族再無區別的話,還很有可能讓他們潛入人族社會,充當臥底線人的角色呢。

所以,晏長庚心中猜測,這個靈十九以及他口中的“大人”可能是獸族中某些不甘心失去大陸統治權的勢力,想要打入人族社會,為未來重新奪回統治權而做出準備。

楚離月聽了之後未置可否,隻是看著眼前渾然與人族並無不同的晏長庚問道:“那麼,你接下來想要如何呢?”

晏長庚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自然是去看看那位大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背後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勢力!”這些獸族千萬年前把人族當成血食,如今還仍然將人族數百萬性命視作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資格,到現在還做著重新奴役人族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