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公子走到了密林深處,停下了腳步。楚離月抱著黑虎跟在他身後遠處,悄悄地觀察著。
富貴公子剛剛站定,腳下的地麵就忽然開始顫抖起來,突然冒出來了三個人站在他麵前。三個人共同的特征都是衣服破爛,目光呆滯,除了中間那個人之外,其他兩個都站得左歪右斜,不停晃動。
三人之中,一個正是方才在仙客來中和富貴公子同桌的粗布衣服男人。
中間那個,楚離月看見他的臉,卻不由愣住了。雖然已經三年多不曾相見,可是看見這個人楚離月還是很有感觸。那縷挑染的紅發如今已經蒙塵,在滿頭灰土之中不再鮮亮顯眼,這個畫麵和楚離月記憶中那個奇葩同伴在炮火中抬起頭咧嘴傻笑的畫麵奇異地重合在一起。
晏長庚……三個字在楚離月舌尖打轉,他怎麼會在這裏?而且看他的樣子,臉上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也不見了,和身邊那兩個晃來晃去的男人一樣目光呆滯,衣衫破爛。
楚離月還記得當初看見這個紅發男子嘴角叼著草莖吊兒郎當的模樣,如今怎麼會變得這麼狼狽?
富貴公子對著三個人訓斥道:“事情弄得這麼大,驚動了這麼多人族修者,你們卻找不到大人要的東西,是想要被大人懲罰,魂飛魄散,徹底消失麼?”
三人都一起搖頭。
“藤大!”富貴公子喝了一聲,晏長庚“嗯”了一聲算是答應。楚離月雖然早有預感,可還是心頭一沉。
“你帶著他們兩個,把這周圍十裏之內清理一遍!絕對不能讓他再逃掉了!”富貴公子冷冷說道,“否則這一次不用大人出手,我就親自將你們的魂魄打散!”
三人連忙點頭,隻是其中兩個的動作看起來隨時都會把頭掉到地上一樣。
“哥哥!”一個淒厲的女聲響起,一群人從天而降,將富貴公子和三個男人包圍了起來。
一個穿著粉紅衣裙的少女向著晏長庚身邊的另一個青年撲去,卻被身邊的人狠狠拽住喝道:“婉兒,你清醒點!那不是你哥哥,那是嗜血藤!”
富貴公子被十幾個人族修者圍住,可是卻一點兒也沒有害怕的神色,他冷笑一聲,目光從左到右掃過眼前的人們:“謝謝你們這麼熱情,千裏迢迢地跑過來給他們加餐呀。”
“你這個畜生!”一個青年修者手中握著長劍,滿臉怒色,“從渡州到石州到海州,一路上你們造了多少殺孽!你明明是也是人族,為何對自己的同族如此凶殘?不管是修者還是平民,你都不肯放過,你真是喪心病狂!”
富貴公子對於他的痛罵毫不在意,隻是對著眼前的三人揮了揮手:“別聽他們囉嗦了,我都聽膩了。吃了他們,我們還有正事。”
就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三個人身體內發出了劈啪劈啪的聲音,身軀一軟就脫了身體——是的,他們的身體就像是衣服一樣,或者說像是蛇蛻皮一樣,從上往下滑落,堆疊在地上。
三個人瞬間消失,同時一蓬蓬殷紅色的藤條從他們的身體裏衝天而起,將密林中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遮天蔽日的紅色藤條在密林中飛舞,縱橫交織在一起,透過樹枝和葉片,從地麵和空中一起向著那些人族修者撲了過來。
藤條粗大有力,將樹枝輕易斬斷,非常輕鬆地就把方才那個吆喝著要撲上來找哥哥的少女紮了一個透穿。
少女的身體懸掛在藤條前方,明亮的目光迅速黯淡下來,整個人也很快幹癟下去,而那條紮著少女的藤條卻不停地起伏著,仿佛在飲用最美味的瓊漿玉液一樣。
就在人族修者們的尖叫聲中,少女的身體被無數藤條紮透撕碎,迅速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藤條叢中。
“走!快走!”有人大聲喊道,其實哪裏還用他催促,所有的人都第一時間想要逃走,可是這些藤條已經占據了周圍所有的空間,他們根本無路可逃。
失去了逃跑希望的修者們帶著絕望和瘋狂,將手中的玄器拚命舞動起來,向著附近的藤條斬去。
誰料這些藤條竟然堅硬無比,根本無法斬斷,相反,倒是修者們手中的武器要麼被擊飛,要麼被砸斷。
楚離月剛要出手,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向著上方望去。
“在這裏!”頭頂上傳來一聲暴喝,兩架飛舟急速飛馳而來,不等飛舟降落,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已經從飛舟上跳了下來,向著密林中飛奔而來。
他們手中持著弓箭,將正在極力伸展的藤條和站在藤條中央的富貴公子團團圍住。
為首的將領大喝一聲:“準備,射!”
漫天箭雨向著藤條射去。一個被圍的修者大聲喊道:“這是樹林,射箭有什麼用!”樹木密度這麼大,根本沒有幾根箭矢能夠射中藤條,而且那些藤條簡直是刀槍不入,就算射中了對這些藤條也沒有什麼傷害。
為首的將領根本不理睬他的話,臉色沉靜如水,指揮著手下的士兵來了一個三連射。
果然這些箭一大半都射中了藤條附近的樹木,可是這些箭一射-入樹身,立刻冒出了火焰,燃燒了起來。
那些射中藤條的箭矢並未給藤條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它們從藤條上跌落到地麵上之後,也開始升溫,將地麵上的枯葉全都點燃了。
火焰從四麵八方向著藤條撲過去,被藤條圍著的修者們眼睛中又出現了希望。這藤條難道還能不怕火?
富貴公子冷冷笑了起來:“大人苦心培育了數百年的嗜血藤,豈是這種火能燒毀的?”他負手站在藤條中央,粗大的紅色藤條居然組成了一個寬大的椅子,將他托了起來。
火焰延伸到藤條周圍,果然如他所言,根本無法燒著這些藤條。被困的修者中有人已經絕望地哭泣了起來。原本以為是出來救世救人,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麼可怕的東西,眼看就要喪命在這裏……“救命呀,救命呀,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呀……”
樹林外的將領麵色凝重,口中喝道:“換箭!”
士兵們從腰間的箭囊中取出了黑色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準備,射!”
黑色的箭矢帶著一種隱隱的腥味,一射到樹上,就噴出了一股黑色的腥臭液體,將整個大樹腐蝕出了一個大洞。
可是,這些藤條對這種劇毒的箭矢仍然無所畏懼,甚至將好不容易射到他們身上的箭矢卷起來吃了個幹淨。
“嗬嗬,這些開胃小點心他們還挺喜歡的,不妨多來一些。”富貴公子帶著譏諷說道。
楚離月已經看見那頭頂上的飛舟頂端寫著大大的“楚”字,看起來這是楚家的隊伍。隻是,這些藤條似乎有些來曆,刀槍不入,又不懼火焰和毒液。她冷冷笑了起來,隻是不知道他們經不經得起天火的考驗?
“既然沒有小點心了,那我就不客氣了,畢竟我還有事要做呢。”富貴公子淡淡說道,他對著前方一揮手,背後的萬千條紅色藤條就如同潮水一樣向著那些修者湧了過去,“吃吧,吃飽了好做事。”
一個清亮的女聲傳了過來:“我這裏倒是有些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你吃得下吃不下。”
坐在紅色藤條椅子上的富貴公子扭頭望去,就看見一個抱著黑虎的少女從大樹背後繞了出來。
“是你。”他還記得同在仙客來吃飯的楚離月,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原來你是衝著我去的仙客來?既然當時沒有讓我發現,你還不躲得遠點,非要湊上來,是要給我的寶貝們加餐嗎?”
站在士兵們前方的將領卻神色激動,向前一步對著楚離月行了大禮:“參見大小姐!”
楚離月並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但是看樣子確實應該是楚家的人,於是對他輕輕點頭示意,款款走到了藤條前方。
“楚大小姐?”富貴公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楚離月,目光越來越滿意,“原來你就是楚家那位天才大小姐?好,好!”
他雙手一拍,仰頭大笑起來:“吃了你,我的寶貝們應該就能進階了!”
楚離月看著他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狂態,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無名鼠輩,不過仗著一些木族蠢物欺負欺負別人也就罷了,居然敢在我麵前放肆,我看你是活膩了。”
富貴公子猛地一拍身下的藤條,對著楚離月喝道:“呸!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除了有個高貴出身之外,還有什麼能耐!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就算是無名鼠輩,也比你們這些隻會說大話的世家貴族強多了!”
隨著他的一聲呼喝,數丈方圓的藤條交織著彙成了一道巨大的紅色洋流,毫不留情地撲向了楚離月。
站在旁邊的人族修者一個個都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見楚家這位天才大小姐就此隕落。
而一旁的將領則大聲喝道:“大小姐滅了他們!”
楚離月輕笑一聲,瑩白的玉手劃出一道曼妙的弧線,血紅色的火焰凝成了一柄短刀,輕飄飄地對著撲麵而來的紅色藤條揮了過去。
在高達數丈、直徑數丈的紅色藤條大軍麵前,楚離月渺小得就像是一個幼兒。她的動作不快,也不見用力,可是手中的短刀所揮過的地方,無數藤條從空中墜落,被血紅色的火焰包圍著,扭曲嚎叫,在地上翻滾不休,卻無法熄滅這靜靜的火焰。
富貴公子麵色大變,口中喝道:“退!”
楚離月冷哼一聲:“給我留下來吧!”她的話音還未落下,整個人已經留下一片殘影,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富貴公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