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之前在斐夜城中鬧出的動靜太大,恐怕早已驚動了不知隱藏在何處的華歌遠。
能夠將清輝的心髒吸收掉的金焰黑翼虎,除了清輝自己再沒有別人。
【所以,我們已經從暗轉明,而他卻一直隱藏在暗處。】清輝撫摸著楚離月的頭發,【離月,你怕不怕?】
楚離月哼了一聲:【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敵,說怕不怕還有什麼意義?】哪怕是天王老子,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上,楚離月也要奮力將他打落塵埃!
鳳目中陡然閃出的淩厲和決然,讓清輝不錯眼地盯著她嬌豔的臉龐貪婪地注視著,這是他的女人,如此鋒芒畢露而又光彩照人。她有溫柔,有果斷,有智慧,有忠誠……這個世界真是奇妙,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所有的時候,卻忽然得到了足以抵得過整個世界的寶物。
清輝輕輕閉了閉眼睛,掩住了眼底的波濤洶湧。
乘著馬車到了秋吟江後,楚離月向車夫表示了謝意,並送了他晶幣作為酬勞。雖然是靳岑言派人來送,可是一路上這個車夫妥當踏實,省了不少麻煩。
仍然乘著夔牛號渡江而返,隻是夙涼如今不知去向。
下了船,距離能夠乘飛舟返回神京的城市還有數百裏距離,黑虎變大了馱著楚離月在空中飛行。
暮秋的天空異常高爽,黑虎不緊不慢地飛行著。楚離月盤腿坐在黑虎背上,突然皺起了眉頭。
【停下。】楚離月俯身下望,眉毛皺得更緊了,【你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黑虎降低了高度,停在空中:【恐怕是的。】他神識所過之處,幾乎沒有感覺到有生人存在的跡象。
下方原本應該人煙輻輳的地方,卻一片荒涼。
城池仍在,建築密集,可是道路上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這裏應該是海州地麵,我記得兩年前路過時還非常繁榮。】楚離月極目望去,下方足足數十裏方圓都是空無人煙,不管是城市還是周圍的鄉村,都隻剩下空空的房屋。就連家禽家畜都不見蹤影。
黑虎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你看那些草木。】
楚離月仔細看去,發現不管是城市中的樹木花草還是原野中原本應該已經枯萎的秋草,都鬱鬱蔥蔥,枝葉繁茂,葉片上籠罩著一層綠油油的光澤,看起來生機勃勃,簡直像是春日欣欣向榮的情景。
【這些草木……難道……】楚離月想起噬陰藤,平素看起來無害的草木,如果真的凶殘起來,可是十分恐怖的。
黑虎繞了一圈,向下緩緩降落:【問問這些人。】
距離那些荒無人煙的城市村莊不過十幾裏之外,小小的鎮子依然人流如織,似乎根本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
兩人在鎮外的偏僻處降落,楚離月整理了一下衣裙,抱著小黑虎邁步向著鎮子走去。
正是暮秋,鎮外的樹林中一片蕭瑟,落葉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發出輕輕的聲音。秋蟲在枯黃的草叢裏急忙奔跑,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才是正常的秋日草木。
楚離月剛剛走上大道,就感覺到身後有人腳步極重地衝了過來。不用回頭,她就看見了那個衣衫有些不整的男人低著頭向前大步疾行,看他的服裝打扮,倒像是一個做苦力的普通平民。
向旁邊讓了一步,那個男人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楚離月的善意,仍舊低著頭向前直衝。
帶著腥味的汗臭味道鑽入楚離月鼻中,讓她微微蹙起了眉頭。這種味道,可不陌生啊,那種腥臭的味道,是楚離月上輩子在屍骨累疊的戰場上經常聞到的屍臭味!雖然味道極淡,可是楚離月卻絕對不會弄錯。
目光微閃,楚離月抱著黑虎不急不慢、不遠不近地跟在這個男人身後走進了鎮子。
雖然男人背對著楚離月走在前方,但是楚離月的神識卻將他看得清清楚楚。這個男人年紀其實並不算太大,看麵目不過二十四五歲,身材強壯,手臂有力,隻是目光呆滯,步伐僵硬,走起路來十分古怪。
這個小鎮麵積並不是很大,不過人流量卻是不小。
男人在人群中橫衝過去,惹得不少人對他怒目而視,他卻仿佛毫無知覺,一直衝到了鎮上最大的客棧門口,急急忙忙地走了進去。
楚離月見他進了客棧,自己也步履從容地走到了客棧門前。
仙客來,挺常見的客棧名字。
楚離月邁步進入仙客來客棧的大廳之中。
大廳中擺著十幾張木桌,擦得幹幹淨淨。兩個夥計肩頭上搭著雪白的毛巾,一個正扭頭看著某個方向,另一個看見楚離月的衣著打扮,立刻滿麵笑容地迎了上來:“客人是打尖還是住店?”
楚離月眼角看見了方才的那個古怪男子。他已經坐在了牆角的一個桌子邊上,對麵是一個容貌清秀的青年,穿著一身天青色滾玄色邊的綢緞衣服,頭上戴著冠帽,看起來像是一個富家公子。
隨手指了一個桌子讓夥計重新擦了一遍,楚離月坐了下來,點了兩個招牌菜。得知有新鮮獸乳之後,又專門給黑虎要了最貴的。夥計一臉笑容地退下了。
楚離月並未直視那一桌的兩個人,她低著頭似乎在撫摸膝上趴著的黑虎,實際上兩人卻在一起監視那一桌。
這兩個人根本不像是一路人,一個穿著綢緞衣服,像是富家公子,一個穿著粗布衣服,還有不少破爛的地方,臉色更是一片灰白。怎麼看都不是能湊到一起的人。
沒看見那邊掌櫃的已經把算盤推到了一邊,臉色一片凝重了嗎?那個夥計,方才就是扭頭看著他們兩個,臉上也帶著一種驚訝的神情。
那個粗布衣服的男人坐在凳子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紮在屁股上一樣,根本坐不穩,身體不停地左右搖晃著。楚離月甚至能聽到他喉嚨裏有什麼聲音卡著,咕嚕咕嚕作響。
隨著他身體的搖晃,他的頭顱也左右擺動,那擺動的幅度怎麼看都不對頭。楚離月有點擔心他的脖子是否能夠承受得住,下一秒鍾那顆腦袋會不會直接哢擦一聲折斷掉落下來。
坐在粗布衣服男人對麵的富貴公子容貌算得上清秀,隻是臉色也不太健康。楚離月一眼就看出來,他的臉上有塗脂抹粉的痕跡,雖然他努力弄得不太顯眼,怎麼可能瞞得過楚離月?他塗脂抹粉,顯然並不是為了打扮成什麼翩翩佳公子,而是為了掩飾自己青白的膚色。
富貴公子皺著眉頭,拿著小小的酒瓶給自己倒著酒,雖然沒有說什麼,眉眼之間卻透露出不滿的神色。
掌櫃的看著今天大廳裏這兩撥客人,兩個男人明顯路數不對,不過這一個女人顯然也不是普通來頭。聽說外邊出了大事,他隻希望不要波及到自己這片天地。
小二端著木盤,將熱騰騰的菜肴一一擺好,米飯和贈送的小菜也都拿出來,殷勤地行禮:“您慢用。”
楚離月拋出一錠銀子:“不用找了。”樂得小二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抓著銀子就行禮退下。
楚離月沒有心思看小二諂媚驚喜的表情,她的注意力全在那邊兩個男人身上。她故意挑選了距離對方最遠的桌子坐下,生怕驚得對方警惕。但是如今這點距離,對於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那邊的粗布衣服男子已經搖晃得坐不住了,終於趴在了桌子上。大大的腦袋就那樣擱在桌麵上,低聲說著話,聲音含含糊糊的,幸虧還能聽得懂:“全都找了,沒找到。”
富貴公子板起了臉,低聲訓斥道:“蠢貨!怎麼可能找不到?要是這次任務完不成,回去大人重重懲罰,你可承受得起?”
粗布衣服男子的頭顱在桌麵上滾動著,似乎表示著自己的不滿:“真的沒找到。”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東西必須找到!”富貴公子壓低聲音,語氣卻很嚴厲,“告訴你,千萬不要想著偷偷吃掉,除非你想死!那種東西,不是你我能夠承受得起的!”
“沒有吃。”
“滾回去!”富貴公子根本不管粗布衣服男人語氣中的委屈,掩飾不住黑眼圈的眼睛裏滿是凶光,“繼續給我找!找不到就一直找!如果完不成任務,大人要我死,我就要你死!”
粗布衣服男人的頭顱向後縮了縮,好像有些委屈,可是又不敢違背他的話,隻好將腦袋從桌麵上抬了起來,在脖子上安放穩當之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朝著仙客來門口走去。
他的步伐比來的時候慢了許多,似乎對於富貴公子的命令有些抵觸。
楚離月放出神識,一路跟著他的腳步。
雖然走起路來東倒西歪、趔趔趄趄,可是粗布衣服男人的速度倒是比一般普通人快了不少,很快就走出了鎮子,向著那片已經荒無人煙的方向走了過去。
楚離月心中的懷疑越來越濃,她記下了粗布衣服男人消失的方向,表麵上卻一直從容地吃菜吃飯。黑虎喝完獸乳的時候,她還拿出絲帕輕輕地幫他擦去黑毛毛上的奶珠。
直到那個富貴公子起身結賬離去,楚離月還淡定地坐在座位上。等那個富貴公子也向著鎮外走去的時候,楚離月才起身走出仙客來,遠遠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出了鎮子,就是一片山林。粗布衣服男人和富貴公子都是消失在這片濃密的山林之中的。
楚離月將前方那個富貴公子的行蹤看得清楚,他似乎對這裏非常熟悉,根本就不需要辨認方位,就在樹木參天的密林中毫不猶豫地前行,繞過各種障礙,一直走到了山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