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小周天玉宸陣法隔絕內外,王家所有不曾外出的子弟將近萬人,都被困在陣法之中,卻仍然一片懵懂,對於即將到來的危機毫無感覺。
王騫得到了玄青的認可,一聲厲嘯,放出無數條血色人影。
沒有了正午陽光的曝曬,血影們毫無畏懼,閃電般飛向各個方向。
他苦心喂養了多年的那條血影被楚離月用噬陰藤種子吞噬了大半,本來就在心痛,有這樣的機會,索性就肆無忌憚放開手腳了。
王家修為略高的族人,他都知道其蹤跡,如今簡直是按圖索驥,一撲一個準。
很快,王家領地四處都傳來尖叫哭泣的聲音。紅色的虛影神出鬼沒,每次出現都會帶走一條人命。
一時間,十幾裏方圓的王家領地幾乎變成了修羅場。
玄青麵色不動,卻暗暗用大袖下的手握住了身邊人的小手。他用力轉過頭來,看向楚離月的臉龐。
他實在是不想再去猜測她的反應,即使是她滿臉失望,他也要親眼看著。如果經曆了千年孤寂後,他親手製造出來的這個人,也仍然不能和他一心一意的話,他寧願親手將她毀滅!
楚離月麵色嚴肅,若有所思,感覺到玄青的動作,也轉過頭來看著他,左手卻在大袖遮掩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細嫩纖手輕輕反握著他的手,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已經眸光深沉的玄青眨了眨眼睛,唇邊泛上了不自覺的笑意。
如果不是顧念著此刻用著玄青的身份,也許他已經將這個女人狠狠抱在懷裏,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欣喜。
眼神從那雙依然嫣紅的唇上掠過,他在心中再次記上了一筆。
楚離月感覺到他熾熱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唇,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生怕這人突然狂性大發,她連忙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注意點,那個暗族還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呢。
玄青板著臉轉過頭去看那邊的王騫,袖中的手指卻不容拒絕地將她的五指分開,和她十指交握。
王騫身邊,一條條血影泛著血紅的光芒返回,紛紛撲進了他的體內。
昆明居似乎已經沒有了活人,除了他們三個,全是血影幢幢,來往穿梭。
王騫站在房頂上,和玄青、楚離月二人遙遙相對。隨著血影不斷回歸,他的氣勢也在不斷攀升,顯然實力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雖然看不見兩人袖中交握的雙手,可是王騫眼神犀利,自然也看得出來兩人手臂角度的異處。他隱藏在麵具下的臉上浮上一絲詫異,難道玄青護著這少年,居然是因為兩情相悅?
這樣的話也難怪他不肯交出嶽離,畢竟當初尉遲磐那樣的錚錚鐵漢都無法忍受那種折磨,性情日益暴戾瘋狂。
不過,如今他的修為已經大大提高,不管嶽離還是冥骨,他都要拿到手中!至於這個冒牌玄神醫,如果他會玄青的醫術,可以留下來為自己煉藥;否則就讓他和王家眾人一樣去死!
抖了抖身體,將最後一道血影收歸體內,王騫感覺自己全身充滿了力量。
銀槍一揮,符文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彙聚成一條身長數丈的金色巨龍,雙目圓睜,頷下須發翕張,利齒外突,仿佛隨時意欲攫人而食。
金龍在王騫頭頂盤旋飛舞,龍目冷冷注視著玄青,好像是在看一隻小小的螻蟻。
無需多說,王騫的舉動已經將自己的態度表達清楚。之前他忍著玄青,是因為自己實力不足,如今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急劇提升,再也不用隱忍下去。不管是冥骨還是嶽離這個人,他都誌在必得。
“也罷。”玄青伸手一引,眉心處飛出一片蒙蒙綠光,落入他手中,卻是一株不過一尺高的青草。
即使是和玄青相識已久,王騫也不曾見過玄青使用自己的玄珠,這是第一次看見玄青召出玄珠元魂,竟然是一株小草。
這株小草看起來平平無奇,看起來和大陸上所有平凡的野草沒有什麼區別。
玄青手一點,小草沒入腳下的正屋房頂上,一轉眼就蔓延開去,將所有房頂和圍牆染滿了綠意。
“到此為止吧。”玄青輕輕說道。雖然王家還不到一個不留的地步,但是經此一番折磨,所有成珠修者全部死亡,凝珠修者折損大半,隻要眼前這個王騫死了,自然有人會來收拾殘局,將王家幸存者殺個幹淨。
這個暗族的存在價值已經沒有了。
王騫已經認出了這些不斷向他蔓延過來的小草是什麼元魂了,這是越家最常見的春草元魂。
越家子弟最基本的修煉功法是回春術,最常見的元魂就是各種草木元魂,尤其春草元魂是最多的。
作為一個不受歡迎的外家子,寄身越家,能夠修煉的也就是越家最基本的東西了。
王騫放下了大半個心。雖然這人已經不是玄青本人,但是他顯然並沒有更加高深的功法,仍然需要用玄青自己的功法和元魂來作戰。這種爛大街的基本功法,根本沒有什麼威脅。
他揮動銀槍,空中的金色巨龍一聲長吟,碩大的身軀猛地彈起,撲向了玄青麵門。符文流轉,巨龍威勢十足。
玄青仍舊是一手握著楚離月的小手,另一隻手屈指彈出,一點綠色飛向巨龍。
巨龍張開大口,噴出一道水光,將迎麵飛來的綠色小草卷在浪濤之中。
王騫心中暗自發笑,一株野草,也想和王家家主潛心溫養升級的巨龍相抗衡嗎?
就在他含笑的眼神中,綠色的小草在白浪滔天中悠悠生長起來,一眨眼就從不足一尺長到了三四尺高,一片片細長的葉片伸展出去,看起來生機勃勃。而威勢浩大的浪濤卻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片細雨,緩緩落在了昆明居的地麵上。
王騫驚訝之極,手中的銀槍猛地高舉,金色巨龍的身上符文再次閃動。
玄青卻不給他第二次機會,他手指再次一彈,已經生長到四尺有餘的小草身體一顫,散發出綠蒙蒙的光芒。無數小而又小的草籽散落在空中,向著王騫飄了過去。
同時,已經蔓延到王騫腳底的綠草也開始極速生長,形成了一片綠意盎然的小小草林。
平素一直都是任人踐踏的小草,突然間變得危險而強勢。足足有半人多高的草身,支支叉叉的葉片邊緣鋒利,將穿著金絲玉甲的王騫圍在其中。
王騫皺起眉頭,感到情況不妙。他腳尖一點,掙脫了十幾片纏繞過來的葉片,飛到了半空中。
雖然他並未修煉出護身玄光,但是這件金絲玉甲卻是原來王騫的玄珠所化,隨著修為的提高,也具備了飛行能力,讓他能夠從容懸浮在半空中,躲開了草林的圍捕。
金色巨龍身上符文閃動,噴出了一口熾熱的火光。
以火焚木,是一個不錯的思路。隻是令他瞠目的是,那些已經長到四尺高的野草,葉片互相連接扭曲,組成了無數隻巨大的扇形,對著火焰飛速扇動,將這些火光扇得支離破碎。
星星點點的火光散落在草叢中,很快就被那些稍微短小一些的葉片拍打熄滅。
王騫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是他還是原身,都從來沒有想過越家最常見的春草元魂能夠這樣使用。
進可攻,退可守,既有犀利的殺機,也有巧妙的防護。
他忍不住從麵具後再次打量仍舊拉著楚離月站在房頂上的玄青,那張刻板的臉背後,是一個如何強大的人族修者?
正在思考如何對付玄青的時候,王騫突然覺得全身又癢又痛,心中不由大驚,他是在什麼時候中了對方的暗算了嗎?
輕微的簌簌聲響起,似在體內,又像在體外,但是他已經沒有精力去判斷,因為一股徹骨的痛已經席卷他的全身,讓他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王騫痛得大叫起來。
手中的盤龍符文銀槍當啷一聲拋落在地上。空中盤旋的金色巨龍轉了一周,一聲清吟之後,縮小返回到了槍身上。
失去清醒的王騫無法繼續控製玄力輸出,包裹全身的金絲玉甲也化為一道金光,飛回了他的眉心。
王騫也從半空中猛然下墜,砸在了已經布滿青草的昆明居地麵上。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綠人。
麵門、七竅都冒出盈盈綠草,露在衣服外的脖頸、手背、手心也都長滿了細細小小的小草。
衣服下麵鼓鼓囊囊的,時不時還在向外膨脹。
那是依然在茁壯生長的小草。
小草也許卑微,也許脆弱,但是它們是生命力最旺盛的一種生物。隻要給它合適的條件,它就會執著地穿透任何障礙,冒出一抹綠色。
在玄青手中,即使是最普通的元魂和功法,也煥發出了令人驚懼的力量。
那些隨風飄散的草籽,早已不知不覺地鑽入了金絲玉甲之中,進入了王騫的身體之內。得了他的血肉生機灌溉,迅速生長,將王騫變成了一個綠茸茸的草人。
絲絲縷縷的血跡從王騫的皮膚下滲出,迅速被小草吸收,化為養料讓它們更加快速的生長。
王騫在地上翻滾不休,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敗在越家最普通最常見的春草元魂之下。他已經將暗魂蝕修煉到了蝕玄的水準,怎麼會這樣輕易落敗?
他用力抓著自己身上的皮膚,想要把這些該死的小草統統拔光,但是卻根本無濟於事。
即使是忍痛揪下一簇青草,很快就會有新的小草從傷口處冒出,而且還自得地吸食著他傷口的血肉,生長得更加茂密。
他終於忍不住吼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究竟是誰?究竟是什麼人!”讓他這三十年的潛伏化為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