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暗中一凜,她昨夜確實被身份不明的人物暗中窺探甚至偷襲,如果不是紫玉簪反擊,說不定真的就會吃個大虧。可是這樣的事情,玄神醫怎麼會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知道,還是隨口一說、碰巧說中?
玄神醫似乎看懂了楚離月不變表情下的想法,他冷哼了一聲,向著楚離月走了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
楚離月的臉色變了。
她一直以為玄神醫顧名思義,更擅長的是診病治療,可是現在看來他更是一個非常有實戰經驗的高手!就在這三步之中,他的氣勢已經暴漲起來,楚離月甚至覺得自己麵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森林。
這座森林散發著蒼莽古樸的氣息,仿佛穿過了曆史的長河,帶著無盡的歲月,沉沉地壓在楚離月的心上。
即使是心誌堅定如楚離月,也不禁在這充滿令人震撼的氣息前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想不到,看似刻板嚴肅的玄神醫居然能夠擁有這樣的神魂境界。
隻是心神一晃,楚離月就知道不妙。她這是硬生生被人壓製了!
果然,耳邊傳來一聲尖利的嚎叫,楚離月回過神來的時候,滿眼竟是火紅的皮毛——夙涼不知為何竟然已經現出原形,碩大的身體擋在自己麵前,一條粗大的紅色狐尾已經掃到了房頂。
“別把我的房子弄破了。”玄神醫的聲音依舊清冷,可是楚離月卻全身緊繃。連夙涼都已經跳出來護主,方才她一晃神的期間,真的是差點沒命。
“我對你的主子沒有惡意。否則,你這一頭小小血狐又怎能擋得住我?”玄神醫伸手一拍,巨大的狐狸就身不由己地縮小成了一團,蜷縮在了楚離月腳下,“看在你護主心切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楚離月修長的眉毛微微向眉心聚攏,一雙鳳目微微眯起,這是她真正麵對強敵的時候才會出現的表情。雙手手腕上的玉鐲已經悄無聲息地向前流動變形,將她的雙手慢慢包裹起來。
雖然對方聲稱並無惡意,但是在他過於強大的氣勢麵前,楚離月根本不可能真的放鬆警惕。如果對方真的要對她下手,那她也隻好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和他全力一搏了。
玄神醫伸出手擺了擺,方才那股蒼莽古樸的氣息消失了,他再次恢複了那種平凡清臒的模樣,看起來一點威脅都沒有。
“你住在我這裏,至少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敢來找你。”玄神醫淡淡說道。
楚離月雙手的拳套褪下,再次化為一雙晶瑩翠綠的手鐲。她有些不解,這位玄神醫也未免有點交淺言深了,她和他素昧平生,他為什麼會這麼關注她的安危?
就在楚離月斟酌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時候,玄神醫抬起手來做了個手勢:“我猜你有很多疑問,不過現在我們先吃飯,一切都等到飯後再談,可以嗎?”
說著,他輕輕一腳踢在了地上趴伏的血狐身上,將小小的紅色圓球踢得滾了兩滾。血紅的狐狸瞬間變成了之前白裙女子的模樣,扶著細腰站了起來。
“多謝先生。”夙涼領教了對方的手段,再也不敢挑釁。方才他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壓服在地,甚至因為瞬間降落的重壓而暫時無力變成人形,還是對方一腳踢過來,一股玄力注入他的體內,才讓他成功變回了人形。
玄神醫在前,楚離月在後,走入了用多寶格隔出來的餐廳中。
分賓主坐定後,也不見玄神醫怎麼動作,兩個憨憨的小童就走了進來。他們步履不緊不慢,舉止卻十分穩重。
兩個小童將手中的食盒打開,把杯盤碗盞一個個擺在餐桌上。
隨著他們的動作,楚離月的目光越來越幽深。
兩個小童最後端出一隻玉質大碗,放在了玄神醫麵前,碗中竟然是熱氣騰騰的靈獸乳。
楚離月抬起長長的睫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坐在對麵的男人。
玄神醫安坐不動,對楚離月打量的目光好像毫無知覺。等兩個小童擺完飯菜,他才淡淡說道:“小血狐你若要用血食,就跟我這兩個童兒去吧。我這裏每日都有新鮮牛羊,你盡管食用。”
夙涼聞言十分心動。他們血狐的力量就是來自鮮活生命的血肉精元,人族的食物雖然精美,卻不如血食能夠提供足夠的力量。不過,他還是無聲地看向楚離月,等待著她的許可。
楚離月已經有了一個猜測,而且就算猜錯,以對方的實力,夙涼和自己加在一起也不是對手,夙涼留不留都無礙大局。所以她也向著夙涼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自便,夙涼便屈膝向著玄神醫和楚離月行了個禮,跟著兩個小童走了出去。
大門輕輕關上,窗外寂靜一片,連鳥雀的聲音都聽不到。房間裏也一片靜謐,玄神醫和楚離月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但是誰也沒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過了一會兒,玄神醫的嘴角翹了翹:“先吃飯,菜都要涼了。”
楚離月挑了挑眉毛,拿起筷子:“多謝玄神醫。”她對後三個字咬得極重,“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菜,您真是有心了。”
玄神醫刻板的臉上浮上一絲微笑:“要是不合你口味,你又跑回去白玉樓,晚上被別人吃了怎麼辦?”
楚離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口裏,慢慢咀嚼了幾口:“味道還不錯。”她側頭看著玄神醫,“總不是玄神醫親手做的吧?”
“你如果喜歡,回頭有時間的時候我可以做給你吃。”玄神醫好整以暇,捏著玉匙喝了一口靈乳,“不過這些天恐怕不行。”
“為什麼?”楚離月一反之前謹慎警惕的樣子,一邊吃一邊追問。
“因為,玄神醫,不會做飯。”玄神醫一字一字說道,同樣強調了那三個字。
“那這是誰做的?味道還不錯。”楚離月隨口問道,“難道是你的木族仆役做的?”
玄神醫點了點頭:“是的,柳二身為木族,非常擅長把握火候,所以是一個很不錯的廚師。”
楚離月想象著一株柳樹伸長了枝條,把自己斷下來的樹枝塞到灶火之中,切身體會著火候大小,隨著需要調整的樣子,覺得自己有點方。
初夏的夜幕降臨得晚,半輪月亮已經出現在天空,可是眼前的世界仍然一片光亮。
吃完飯,兩個小童進來收拾了碗筷,端上了茶水,又再次退去。
夙涼也跟在後麵走了進來,低眉順眼地好像一個最最溫順的侍女一樣,默默地侍立在楚離月身後。
楚離月深深地看了眼前的玄神醫一眼,語氣平靜地問道:“玄神醫既然邀請我在清遠閣小住,房間可準備好了?”
玄神醫恢複了刻板的表情:“木族仆役早就收拾好了房間。”他一伸手,“帶嶽公子到他的房間去。”
方才那兩個憨憨的小童再次走進來,躬身對楚離月行禮,無聲地在前方引路。楚離月站起身來,對著玄神醫抱了抱拳:“多謝玄神醫關照。隻是,九爺那邊……”
玄神醫眼中露出不悅的神色:“若嶽公子覺得白玉樓比我這清遠閣更舒適,大可離去,我玄青可不會勉強任何人。”
聽著這人不悅的口氣,想起方才這人的氣勢,夙涼的身體不由繃緊,生怕接下來就是一場惡戰,或者說被毆。
可是楚離月卻笑了起來,聲音也柔和了幾分:“怎麼會,清遠閣清靜悠遠,連鳥雀蟲鳴都沒有,我想晚上一定能睡個好覺。”
夙涼不理解為什麼隻是一頓飯的時間,好像楚離月卻已經和這位玄神醫達成了什麼默契。楚離月的態度更是明顯改變。她不但不再忌憚玄神醫,而且還答應留在清遠閣,甚至還表示清遠閣比白玉樓更好——這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白玉樓和清遠閣比起來,當然是前者更加精致美麗。
白玉樓外牆是晶瑩剔透的玉石貼層,清遠閣外牆是黝黑詭異的滿牆藤蔓。白玉樓前是一片花海,矗立著柔美的侍女雕像;清遠閣後是一片墳墓,鼓起的都是小墳頭。雖然夙涼是獸族,吃人無數,根本不會害怕什麼死人神魂,也不會覺得這種陰森氣氛有什麼恐怖,可是但凡有點審美的都會覺得白玉樓更加適合居住吧?
更不要說,白玉樓中還有那麼多用途廣泛、用法奇妙的玄器,更有幾名神色溫柔、舉止優雅的侍女,哪像這裏,除了一個麵目刻板、實力可怕的玄神醫之外,剩下的就是傻呆呆的木族仆役!
可是,不管是楚離月還是這位身份不明的玄神醫,都不是夙涼所能招惹的,所以他也隻能腹誹,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溫順的表情跟著楚離月走出了餐廳。
兩個引路的小童似乎不會說話,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單調,眼神也有些呆滯。他們不快不慢地走在前方,將楚離月主仆帶到了樓上。
清遠閣樓上隻有四個房間,兩南兩北。
兩個小童推開了朝南的一個房間,躬身示意楚離月入內。
天色漸暗,暮色正在慢慢降臨。
麵積頗大的房間裏,陳設十分簡單。原木色的地板上,紋路還隱隱可見。靠牆的大床看起來質樸有餘而精美不足。
就連房間的牆壁也都是原木鋪設,靠著北牆更是一溜大大的木衣櫃。
玄神醫可真是把能夠驅使木族的優勢利用到了極致啊。
房間裏雖然陳設簡單質樸,不過卻十分幹淨,看起來是剛剛打掃過。
兩個小童雖然神情呆滯,可是幹起活來倒是十分利落。他們從衣櫃裏取出床上用品,很快就把床鋪好,然後對著楚離月躬身之後,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