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想起客棧大廳中那些老商人臉上的壓製和忌憚,想起方才落葉客棧被雷劈的部分還縈繞著玄氣,想起這反常的兩天兩夜的傾盆大雨,心中突然明白了什麼。
石州徐家人得知她要從此地經過,卻又擔心錯過她的行蹤,所以就采用某種手段,製造了這場大雨,將自己阻攔在秋葉渡口,給徐家人準備和迎戰的機會。
看起來這種方法,徐家人之前應該也曾經用過,甚至可能因此而對普通人下過殺手。否則那些商人不會有所猜測,也不會連抱怨都不敢。
畢竟在這些修者眼中,普通人的存在和螻蟻也差不了多少。他們即使知道這場暴雨是徐家修者所為,也隻能忍氣吞聲當作不知道,如果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就算是被修者一刀殺了,也不會有人替他們出頭。
“你應該感到自豪。為了查找你的蹤跡,徐家動用了已經二十多年沒有用過的九天甘霖大陣。”徐大冷著臉說道,“驚雷錐已經鎖定了你的氣息,隻要你敢反抗,就能把你劈成碎片。所以,我勸楚大小姐你還是乖乖跟我們走。隻要你聽話,徐家絕對不會傷害你。”
隨著他的話,其他三人也一起舉起手來,捏著各種手勢,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楚離月看了看徐大手中那柄一尺多長的短錐,從錐尖上閃爍的雷電光芒中感覺到了引而不發的玄力。
“所以,方才落葉客棧的房子被毀,也是你們所為?”楚離月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冷冽了。
上輩子,她就算是世界頂尖的異能者,也一直克製著自己不曾在普通人麵前使用異能,更不會因為和其他異能者的戰鬥而波及無辜平民。她能夠理解擁有特殊能力之後俯視普通人的感覺,但是卻不能接受他們這種理所當然破壞普通人生活的行徑。
“哈,楚大小姐對於這些細枝末節如此關注,不會是想要告訴我們要對這些卑賤的螻蟻保持慈悲之心吧?”徐四好像聽見了什麼大笑話一樣,仰頭大笑起來。笑聲一止,他冷笑著說道,“你走路的時候會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的螞蟻嗎?這種事情,隻能怪這些螞蟻,誰讓它們倒黴站在我的腳底呢?”
楚離月緩緩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所以,隻能怪你們自己倒黴站在我的腳底了。”話音未落,處於四人包圍之中的楚離月就動了。
徐家早就知道楚離月的資料,所以不惜發動了九天甘霖大陣。這個陣法的作用不僅僅是連續下大雨,使河水暴漲阻攔楚離月離開石州;更大的作用則是在下雨的範圍之內,陣法主持者能找到特定人物的氣息,得知其行蹤所在。
同時,對於楚離月這種擅長駕馭火之玄力的修者來說,這樣的環境也會起到抑製作用。
上輩子,楚離月的火異能是通過直接吸收天地間存在的火靈力然後輸出體外,形成火焰使目標對象燃燒,對目標造成傷害的。這種異能使用方法十分粗糙簡單,完全是憑著天賦在操縱靈力使用異能,對於異能者肉身的損害十分嚴重。所以在楚離月的世界裏,很多異能者的壽命並不長,中年之後往往因為身體內積累的重重暗傷而受盡折磨,早早離世。
來到玄元大陸之後,她仍然能夠感受到火靈力的存在,但是這裏的火靈力更加狂暴。當初在鎮守山下和桓雲澈的侍衛衝突,她還是能夠驅使火靈力,並且仗著對方毫無防備,直接將那些侍衛體內的靈力轉換為火靈力,使其從體內自己燃燒了起來。
這種方法看似粗暴厲害,實際上並不容易做到。因為對於自己體內的靈力,他們總是比楚離月更加有控製權的,隻是當時桓雲澈的幾個侍衛根本沒想到楚離月有這個本領,所以才被她突襲成功。
後來,和楚離月敵對的人知道了她擅長駕馭火之玄力之後,就紛紛用水之玄力來抑製她。楚明月、徐三郎還有現在石州徐家的人,都是如此。
天地之間一定範圍之內的玄氣雖然極多,但總是有限的。大部分玄氣被提前轉化為水之玄力,那麼在楚離月想要驅使火之玄力的時候,能夠得到的玄氣就少了很多;如果想要將水之玄力轉化為火之玄力,因為水火屬性的相克,就需要更長時間和更多精力,這樣就能夠對楚離月的實力形成極大的抑製。
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其默認的前提是楚離月本身玄竅和玄珠之中儲存的玄力有限。
在玄元大陸的修者戰鬥時,不到最後魚死網破、拚命一搏之時,一般修者是不會將玄竅之中的玄力全部發動的,總要保留一些作為最後的保障。尤其是玄珠中儲存的玄力,純度最高,同時又是修者和玄珠元魂之間的橋梁,一旦耗光,整個人就處於徹底的虛弱之中,基本上就是任人宰割了。
徐三郎之所以受了那麼重的傷,就是因為為了博得楚曉顏的歡心,咬牙將玄珠中的玄力都用於催動元魂,結果卻被楚離月一刀砍碎了他的雨雲。雖然最後保住了性命,但是玄力消耗太過,對於自身的根本都造成了傷害。
石州徐家是一個二流家族,一直希望能夠攀升到一流世家之中。徐三郎的祖父和當初的老鎮國公有點交情,在楚家內部的爭鬥中選擇了楚轅這一支來支持。徐三郎是徐家小輩中最為出色的,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凝珠五轉的修為,如果能夠得到合適的功法,極有希望成為徐家的第二位成珠高手。
徐家自身沒有能夠培養出成珠高手的玄級功法,所以把這個希望寄托在了楚家。徐三郎肩負著家族使命,接近楚曉顏,希望能夠成為楚家下任家主的妹婿,得到修習楚家玄級功法的機會。
徐三郎容貌俊秀,口才便捷,知情識趣,將楚曉顏哄得喜笑顏開,對他十分親近。徐家人心中也對這個計劃充滿了希望,正準備向楚家提親。然後等到楚轅取代楚轍登上家主之位,徐三郎迎娶楚曉顏,就可以找機會去閱讀楚家的玄級功法,為徐家培養出第二位成珠高手。這樣,徐家就可以成為石州最強大的家族,徹底站穩腳跟,將之前暗中對抗他們的幾個家族打壓下去。
眼看著一切順利,越來越接近目標的時候,突然噩耗傳來:徐三郎徐遊霖身受重傷!
楚轅對於徐遊霖的遭遇感到十分抱歉,所以請了神醫越家的人來幫他診治。越家人搖著頭說,徐遊霖根基受損,玄珠已空。因為玄珠中的玄力消耗太過,又是被外力粉碎,想要再次用玄力建立元魂和修者之間的聯係,十分困難。這也意味著,徐遊霖基本上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這對於石州徐家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籌謀已久的目標在即將實現的時候,卻突然化作了泡影。這樣的遭遇讓他們對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楚離月簡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但是,即使如此,徐家人也不敢去神京楚家領地找楚離月的麻煩。因為他們了解了當日的情況,是徐遊霖主動挑戰楚離月,戰敗之後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到了楚家的地盤,他們既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也沒有超過徐遊霖的修為的弟子——除非讓徐家家主親自下場,但是用成珠高手來挑戰楚離月,這樣明著欺負人的事情他們也不敢公然做出來的。
幸虧很快他們就得到消息,楚離月要離開楚家到海寧州去,而且是易容改扮、獨自上路。
更令徐家人心動的則是,他們還聽說三月初三帶人在神京郊外突襲楚家的陰陽百變何複生,最後落到了楚離月手裏。要知道,何複生可是一位成珠七階的高手,他的手中一定有能夠讓人進入成珠境界的功法或者秘訣。
楚離月將何複生要過去,最後何複生生死不知。徐家人推測,她絕對是通過嚴刑拷打,甚至采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譬如搜魂之類的手法,得到了何複生的功法、秘訣。
這樣的話,如果能夠從楚離月手中得到這些,徐家培養出更多的成珠高手的計劃就能夠再次實行。
這才是徐家家主寧願付出重大代價,親自主持,重開二十多年都未曾使用過的九天甘霖大陣的原因。
徐大兄弟四人,雖然修為都隻是凝珠四轉、五轉,但是他們修煉的是一套相互配合的四象功法,四人合力,能夠達到凝珠八轉的修為!加上九天甘霖大陣的加成,甚至能夠達到凝珠九轉或者準成珠的境界。
楚離月就算是再強悍,在九天甘霖大陣的抑製之下,也不可能戰勝他們四人。
所以,聽見楚離月說他們四人就算倒黴站在了她的腳底,徐大兄弟四人不由冷笑起來。在他們看來,楚離月這就是被楚家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是天才就無所不能了。
徐四大笑著說道:“那就麻煩你抬抬腳踩死我們這些倒黴的螞蟻吧!哈哈哈!”他覺得自己這句話十分幽默,所以笑得十分舒暢。
笑聲還未結束,他就聽到了一聲慘叫。
大雨傾盆,雨點砸在秋葉渡前十字路口的青石板上,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不清,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眼前的一點空間。
繚繞的白霧不知道什麼時候越來越濃,不疾不徐地彌漫到了徐家四兄弟身邊。
他們四人中沒有一個人看出來楚離月是如何動的,好像隻是一眨眼,那個站在他們四人中央的月白色身影就消失了,隻餘下嫋嫋的白霧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