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朕覺得你看走眼了

聽了楚離月的話,玉貴妃精心修飾過的眉毛挑了起來:“楚大小姐,你現在的身份已經配不上阿澈了。”

楚離月笑得天真無邪:“貴妃娘娘,我隻知道我是澈哥哥定下的未婚妻,未來的晉王正妃,這份婚約是經過陛下和家父共同見證的,整個神京無人不知。”

她側著頭,細長的手指輕輕在黑虎的皮毛上撥動:“我隻知道婚書在我手裏,澈哥哥的貞言石也在我手裏。”

玉貴妃知道楚離月根本不是要堅持履行婚約,隻是純粹看不得她舒服,故意這樣說來刺激自己而已。她舉起一隻雪白纖手托著香腮,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楚大小姐真的對阿澈情根深種無法自拔,本宮自然可以做主,等阿澈娶了正妃之後就納你為側妃,也算全了曾經的約定。”

楚離月站在台階下,比玉貴妃矮了半個身量,氣勢卻完全不落下風:“貴妃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以妻為妾,顛倒綱常,卻不是娘娘的身份應該提的。”

這無疑是在委婉指責玉貴妃居心叵測,因為自己妾室的身份而對倫理綱常暗中不滿了。

玉貴妃抬起美目看了楚離月一眼:“楚大小姐,牙尖嘴利對於你現在的處境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可能招來更多敵人。”

楚離月明豔的鳳目毫不退讓,在空中迎上玉貴妃冰冷的眼神:“我還以為娘娘和晉王殿下的立場早已確定,原來是因為我今日牙尖嘴利才決定和我劃清界限甚至埋伏滅口的嗎?”

桓左哲坐在金龍靠背椅上,目光饒有興味地在兩個女人之間來回打量著,對於自己被忽視、對於兩個女人針鋒相對的態度甚至還有些敏感的話題都毫不在意。

玉貴妃這一下徹底確定,楚離月對於桓雲澈的真正態度和暗中所做的事情已經了然於胸,所以從開始就不曾想過有什麼妥協,所以才會處處表現出強烈的敵意。

想要哄騙她退婚,看來是不可能了。

而剛才的刺激和羞辱,試圖挑起她的衝動,讓她一怒之下將婚書和貞言石砸過來的嚐試,也明顯已經失敗。

果然如那天楚離月自己所說的那樣,她根本已經不在意阿澈,也並不是非要維持婚約,隻是對於他們這種踩著她退婚的手段不滿。

玉貴妃出身平平,能夠在皇宮三千佳麗中脫穎而出,一則是因為雪膚花貌,二則是因為她一貫冷靜。

她的冷靜,一部分是由於天性,一部分是由於玄珠,但是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

玉貴妃從進入皇宮的第一天起,就確定了自己的目標:生一個兒子,將他送上皇帝寶座,自己成為天元帝國最尊貴的女人。

隻要對實現這一目標有利的,她就會去做;反之,不利的於這一目標的,她絕對不會做。所以,那些口舌之爭、意氣之爭,一點兒都不重要,她從來不放在心上。

所以對於楚離月這種帶著刺的話語,她也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沮喪,隻是淡淡說道:“本宮如何,豈是你一個連修者都不是的小姑娘所能評價的?”

楚離月諷刺玉貴妃是妾室,玉貴妃就指出楚離月如今已經連修者都不是。

桓左哲翹著二郎腿,看著這兩個女人越說越帶火氣卻還表現出冷靜的樣子,眼睛中興味盎然。

“是啊,我的戰神父親不在了,鎮國公父親不在了,我的玄珠也不在了,我連修者也不是了。”楚離月歪著頭看玉貴妃,嘴角掛著微笑,“可是婚書在,貞言石在,最關鍵的一條,我的命還在。”

“貴妃娘娘要不要命人將我現在亂棍打死,將婚書和貞言石搶走?”楚離月臉上顯出幾分不屑,目光中滿是挑釁。

饒是玉貴妃這麼多年修養了得,也控製不住變了臉色。她美麗的臉龐變得冰雪一般森寒,她根本沒想到楚離月竟然有這種膽量,敢對她說這種話。

雖然沒有說出口,玉貴妃卻下定了決心,如果楚離月真的落在了自己手中,一定要按照她說的那樣,將她亂棍打死!到時候看看她會不會還這麼嘴硬!

“要是貴妃娘娘沒有那個膽量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殺人悔婚,隻敢在背後搞些陰謀暗算的話,那就隻好看著我這個身份卑微的女人依然占據晉王殿下未婚妻的名分了。”

楚離月看著玉貴妃鐵青著臉卻說不出話的樣子,心中大為舒爽。這女人真是自我感覺良好,似乎別人的命運就應該理所當然由她決定,真是夠了。

明明是有求於人,卻寧願將人按在泥沼裏溺死都不肯放下一點身段,真是把自己當成什麼高貴冷豔的人物了!

玉貴妃冷哼一聲,知道和楚離月的這次麵談徹底破裂。

“離月,你知道你這樣意味著什麼嗎?”桓左哲終於開口了,他斜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問道。

“知道。”楚離月對他的態度十分恭謹。雖然不知道這位陛下修為如何,但是單看他這種威勢和氣勢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無能之輩。

微微向前躬身,楚離月聲音平和地說道:“這意味著從此以後,貴妃娘娘和晉王殿下會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勢必要將我處之而後快。”

桓左哲輕輕撫摸著自己唇上的髭須,目光閃亮地看著楚離月:“是啊,你想過嗎?你會死。”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十分清楚,但是偏偏不帶什麼殺意,仿佛隻是好奇楚離月的想法。

“是陛下要殺臣女嗎?”楚離月卻抬起頭來,認真地問道。

“朕並不會插手此事。”桓左哲搖了搖頭。他不插手,也就是說如果玉貴妃母子采取什麼行動,他也不會阻止。

“隻要不是陛下要臣女死,臣女就不怕。”楚離月露出一個微笑。玉貴妃和桓雲澈還在她能理解的範疇,但是桓左哲,楚離月卻有一種莫名的敬畏。

“噢?哈哈哈。”桓左哲大笑起來,他輕輕拍著椅子扶手,大聲笑道,“朕從來不知道,離月是一個這麼有趣的人!”

玉貴妃的臉色更難看了,她一直知道桓左哲對各種各樣新奇的人和事充滿好奇,以前見了桓左哲就規行矩步的楚離月,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樣子了?

如果是別的皇帝,楚離月膽敢在他麵前對著他的貴妃如此無禮,早就命人將楚離月拖下去斬了。可在自家這位陛下麵前,卻正好投了他的性子。

所以,連自己這跟了陛下幾十年的枕邊人,也不曾受到陛下半點庇護。

這就是她的陛下,她從來都知道。

他不會用種種苛刻的教條來束縛她,也不會用世俗的道德正義來衡量她,但同樣,他也不會用那些規矩來保護她。

所以,她隻能靠自己,靠兒子。

桓左哲笑了一會兒,對著楚離月揮了揮手:“好,既然你們談不攏,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以後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

楚離月知道今天的召見結束了,就行禮退了出去。

看著楚離月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桓左哲伸長了胳膊,玉貴妃已經換上了溫柔的表情,乖巧地走過來依偎到了他的懷裏。

“玉兒。”桓左哲一手將玉貴妃摟在自己懷中,輕聲說道,“朕覺得你看走眼了。這楚離月,恐非池中之物。”

楚離月雖然沒有玄珠,但是體內的玄氣波動卻浩瀚磅礴,超過很多凝珠修者。雖然不知道她是有了什麼際遇,但是這樣的人物卻絕對不會一直處於低穀。

更不要說她在自己麵前的坦然和輕鬆,無論是挑釁玉貴妃還是恭謹對自己,都無法改變她骨子裏的自信和平視一切的目光。

怎麼以前從來不知道楚輅的女兒是這樣一個有趣的丫頭呢?還是因為這一年來的多次打擊,讓她飛速成長了?

或者,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比如……有什麼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或者勢力給了她自信?

“不管她以後如何,她已經不適合做阿澈的妻子了。”玉貴妃語氣堅定。

桓左哲笑而不語,伸手撈起玉貴妃鬢邊垂下的一縷青絲輕輕嗅了嗅,將她抱了起來。

走出畫閣,看著藍天白雲如春景致,楚離月深有感慨:【為什麼他們都這麼小看我?】

隻要得知她失去了玄珠,所有人就都真的把她當成廢物看待,以為她真的變成了任人揉圓搓扁的麵團。楚明陽、楚明月、楚轍、桓雲澈、族老,到現在的玉貴妃,都從各個方麵輕視她。

好像沒有了玄珠,就應該低人一等,不僅僅是個人實力降低,連頭腦和自尊都沒有了一樣。

玉貴妃這次根本沒跟她打招呼就在皇帝麵前說起退婚的事情,無非是想著她本就對這份婚約無意維持,在帝國至尊麵前更不敢放肆直言,被陛下親口一問,多半就會順水推舟承認退婚,那麼接下來退換婚書和貞言石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具十七歲少女的身體內,藏著的是一個鬥爭經曆豐富的靈魂。

玉貴妃想要的東西,皇帝微妙的立場,楚離月感知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突然改變-態度——想要得到貞言石,想要解除婚約,就拿出分量足夠的東西來交換。

當然,以玉貴妃的自矜,恐怕現在想的還是怎麼殺了她吧?不過,既然他們母子這麼執著退婚,顯然是有所圖謀,那麼距離他們圖謀的東西時間越少,他們就越急。

等到沒有時間的時候,再來談交易,價格就要多翻幾番了。

【天元皇帝倒是沒有小看你。】清輝淡淡說道。

楚離月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麵前我總有種莫名的敬畏。】

清輝沒有再說話。他知道,那是已經產生了神識的楚離月對強者的本能感知。天元皇帝,隱藏得很深啊,完全不是楚丙忠心目中那個隻是成珠五階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