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鬧到最後,竟然是叫.囂最厲害的楊嘯被抓了。
不應該是顧文君犯了錯,觸怒了京城衙令大人麼,怎麼反過來是衙令伏罪,甚至株連全族,連帶著楊嘯楊鳴這兩個人也落不到好下場。
眾人紛紛驚疑不定。
但那齊捕頭手中的抓捕令一清二楚,絕不可能作假。
倘若衙令楊如恩真的判了罪,那楊家必定要倒了!
原本對顧文君還有所懷疑的書生學子們,頓時改了看法。無論顧文君人品心性如何,這應對危機的手段,還有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的運氣,當真得罪不起啊。
“就說嘛,顧文君畢竟是陛下都親口嘉賞過的人,怎麼會如楊嘯所說那樣,犯什麼幹擾公辦的錯。”
“看來還真是楊家有問題!”
“那楊家突然當上了京城衙令,裏麵的水可深著呢,怎麼可能幹淨!等著,案子判了就一清二楚了。”
“果然!顧文君可是我們文山書院的領袖,豈會是小人!”
……
一番反轉,從鄉試回來的書生們曆經心態變化,反而對顧文君多了一分認同,越發地親近。
師長程鴻問滿意地點頭,不去阻攔他們私下議論。
當然,之後,程鴻問肯定是要好好詢問顧文君一番的。
而眼看著那小人楊嘯被拖走,簡直如都敗的公雞一般狼狽不堪,灰暗退場,秦宸緊攥著的手一鬆。
但隨即,便湧上更多的疑問,他兩眼緊盯顧文君不放,心裏心外全是歎服。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顧文君伸出手,虛指了一下,“羊毛出在羊身上,楊大人的漏洞當然還是在呂大身上,隻要讓呂大招了,一切都簡單。”
她抿唇淺笑:“之後審楊家的案子,肯定也會招你我去做證,你做好準備。”
顧文君眸中熠熠生輝,看得秦宸心頭微震,但是他仍然想不通。
沒有想明白的也不是秦宸一個人。
那居於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也是暗暗派人盯梢著這件事。
但凡任何與顧文君有關的事情,陛下都做不到放任不管。那些心腹手下們了取悅龍心,也必定在第一時間將情報遞上,陛下更加無法視而不見。
麻煩竟然解決了。
然而,陛下卻一點不高興。
蕭允煜穿著一身龍袍靜立在殿前,他抬頭凝望宮殿外的天色,俊美深邃的眉目間一片陰沉,鬱鬱不歡。
“盡會耍小聰明。”
複寵的貼身大太監劉喜侍奉在一旁,聽了連忙道:“其實這小聰明也能成大事,顧公子也是才思敏捷呀。”
他可因為顧文君吃了好大的教訓,自然不敢再觸主子的眉頭。顧文君是陛下心尖尖上大的人,陛下可以罵,但可輪不到其他人置喙。
不過這次,蕭允煜的臉色依然不愉,讓其他的小宮人們噤若寒蟬。
是啊。
顧文君的麻煩是解決掉了。
可和陛下的冷戰,要怎麼辦?陛下還眼巴巴地等著,顧文君吃了苦頭求到宮裏,也好恰當地再和好如初。
誰想,顧文君就是這麼本事。誰也不靠,抓到了楊如恩那個老狐狸的把柄。
劉喜話鋒一轉:“顧公子是聰明,但也總是把自己立於危險之地,還是需要一個庇護才好,不然以後又不知道該惹出什麼簍子。”
他是幫陛下找台階下呢。
這段時間,宮裏麵的人誰好過了。誰不知道蕭允煜的心情糟糕,誰不是躲著蕭允煜生怕一不小心觸怒龍顏被殺頭。
陛下想要和顧文君修複關係。
那奴才們當然得想辦法。
不然那看顧文君這幅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樣子,再不找個契機,都不知道這兩祖宗還得僵持到什麼時候去。
明明顧公子之前差點出事,陛下可急得派了最得力的暗衛,一瞬間抹殺了陶家,連根拔除,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分明是在意極了
現在卻偏要裝得漠不關心——
而那顧文君也是個強的,離了宮,還當真不與陛下聯係。
難不成今後顧文君考了功名,一輩子不做官嗎!怎麼可能真的和當今皇上斷絕關係呢。但真要等到那時候,也太久了,顧文君不急,皇帝急呀!
劉喜左思右想,總算為蕭允煜想到了一個不失顏麵,又能見到顧文君的主意。
“唉!雖說顧公子惹麻煩,但到底是當官的錯。也不知道這禮部那幫人是怎麼選官員的,上一個衙令才被革職了,這一個又有問題。陛下,這一次您可得親自把關呀!”
“那楊如恩的案子,陛下該親自審!把所有的證人都叫過來,講明白咯。”
蕭允煜眯了眯潑墨般的黑眸,並不應聲,但是神色微霽。顯然這句話,總算合了天子的心意。
他分明是早有打算,卻不肯說。隻等著劉喜這樣的奴才猜出來,這樣才好順利成章地去招顧文君問話。
否則。
堂堂一朝天子,還要對個無權無勢的顧文君低頭,像什麼話!
蕭允煜撩了今晚的折子,吩咐道:“傳下去,連夜審!”
“是!”
皇帝動一動心思,底下的人跑斷腿。
就因為這一出,滿朝上下都沒有睡好覺,巴巴地起來在府中靜坐,即便沒有傳喚也不敢歇下。皇帝都在熬夜審案子,誰敢睡?
何況那衙令突然就被抓了,那些官員大臣們自然也都想要打探消息。
作為楊家案的牽連者,顧文君,秦宸和他叔叔秦捕頭肯定是要被傳來過來問話的。
顧文君一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哪怕是在夜裏被叫過去也不緊張。她已經安撫過了秦宸,也向師長解釋了,一番準備,冷靜自若地赴了京城衙門的傳喚。
過去的時候,她甚至還有閑心玩笑:“京衙抓了我好幾次,每一次都把我放出來,都要變成熟人了。”
聽得隨行的衙役們尷尬不已,心中卻對這位傳說中的顧公子滿是佩服。
被反複折騰了幾次,這一次連新上任的楊衙令也倒了。這下,再魯莽的武夫,也該知道顧文君的不好惹了,又有誰敢對顧文君不敬,每一個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
顧文君也十分禮待,沒有耀武揚威,讓人心中好感倍生。
但她這樣的氣度,真正到了衙門裏頭,卻頓時一散而盡化為了烏有。
“什麼!怎麼可能……”
看到那衙門堂前正坐著的人,顧文君立即倒抽一口氣。
她雙眸大睜,瓊鼻微皺,連紅潤的嘴唇都驚愕地張開,俱是一臉驚惶的模樣。完全沒了翩翩公子的閑神意氣,多了一絲無措的可愛。
這倒把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了?”被一起叫過來的秦宸不解。
衙役們也是提醒:“顧公子,這是朝廷派過來審案子的大人,您得行禮問好。”
這哪裏是什麼“大人”!
分明是陛下啊!
顧文君簡直瞠目結舌,這次輪到她失語了。因為她怎麼也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任性,說私服出訪就私服出訪,甚至還訪到京衙裏頭來了。
蕭允煜的相貌,顧文君是絕對不會忘的。
那雙銳利的長眸漆黑如墨,高挺的鼻梁氣如山河,連抿著的薄唇嘴角帶著強勢的霸道——當真是陛下!
然而,除了顧文君。
這裏從下到上,從捕頭衙役到罪犯證人,甚至是被抓起來的楊如恩楊大人,大概也從來沒有見過真龍天子的麵目,當然是認不得的。
於是隻有她一個人麵紅僵硬,別扭地行了禮,“參、慘見大人。”
全失了體統。
蕭允煜卻好以整暇地看著許久未見的玉人在堂下拜倒,他饒有興致,“啪”地一聲拍打醒木板,敲響了夜審的序幕。
一旁的師爺喊話:“傳罪人楊如恩、楊茹茹、呂大!”
顧文君玉麵一熱,蒸起了香汗,她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種時候見到陛下,陛下想做什麼?
是知道了她對楊家的算計,對楊如恩被抓的事不滿嗎?
她心裏麵七上八下,竟然對這十拿九穩的案子感到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