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君甚至嘴邊噙著笑。
“清者自清,如若我真有罪,自當下獄。可我一身清白,就是皇帝陛下,也不能治我的罪。倒是真正違法行凶者,不應該逍遙人間!”
她話裏有話,直指向楊家父子,惹來楊嘯的勃然大怒。
楊嘯萬萬想不到,即便把顧文君逼到這份上,竟然還不就範。不過轉念一想,家裏麵的人還沒到,顧文君沒見到黃河自然不肯掉眼淚。
他揚起一抹惡意的笑:“好啊,那我們就等著吧,看你到底是忠是奸!”
顧文君揚了衣袍,冷靜自若地在桌旁坐下,一張精致俊麗的玉麵,襯得更加風度翩翩。完全把張牙舞爪的楊嘯比了下去。
楊嘯恨不得當場把這裝模作樣的顧家棄子給打倒,狠出一口被壓製的惡氣,可是礙於眾人的眼光,也隻能暫且忍耐。
再等等。
等爹帶著一幫衙役過來,當著所有同窗師生的麵將顧文君給捕了,看顧文君還怎麼裝!
楊嘯不斷想著顧文君零落成泥的場麵,得意極了,連臉上都出現一絲猙獰。
秦宸憤怒極了,緊緊地站在顧文君身邊,警惕地看著楊嘯。
堂上眾人屏息看著他們互相爭鬥。
到了這地步,也無人再有心思上課。授課的先生幹脆放下書卷,轉而去喊學院的師長。沒過去多久,一陣陣腳步聲傳來,引來側目。
有人探到窗邊去看,甚至有人直接跑了出去。
“是衙門的人!欽差真的來抓人了!”
最先看到的書生折回來大叫。
楊嘯說對了!
那一身官服官靴,還有佩戴在腰間的長刀——全是京城衙門的欽差。這麼些個人來文山書院,除了抓捕犯人還能是做什麼?
何況,現在的衙令大人可是楊嘯的親爹,楊如恩呐!
衙令之子親口說的話,還能有假。
該不會,顧文君當真因為一時風頭無量,得意忘形了吧!之前顧文君被冤枉陷害,洗脫罪名出來,都是得了陛下的恩典,可這次若犯了陛下的忌諱——
誰也救不了顧文君了!
書生們的神情頓時一變,見風使舵者寧願縮了頭,遠遠地避開。
“京城衙門到此!”外麵響起欽差巡視的號子。
這下,無論是先生還是學生,都必須得出去迎接了,畢竟這可是衙門的人辦公。哪怕是是文山書院的師長程鴻問,也得親自現身接待的。
楊嘯兩眼發光,他立刻趾高氣揚起來。
在他想來,這一定是爹做了決定,帶人過來了!
顧文君馬上要被抓住了!
隻要想到這爬到自己頭上的賤種就要被打壓下去,楊嘯就忍不住呼吸急促。他迫不及待要看著霽月風光的顧文君落到泥潭裏,人一動,頭一個響應著跑出去。
楊嘯對著領頭的捕頭揮舞手臂。
“快來,你們要抓的人在這裏!顧文君在這!”
雖然隔得遠了,看不清臉。但是那一身捕頭官服是不會錯的,楊嘯認定了那是爹的心腹親信呂大。
這種事情,爹也不可能再交給其他人。
何況弄死了顧文君,呂大的罪名自然也能掩蓋過去洗清,之後呂大想著再和楊茹茹通.奸,自然也是能成事的,也好繼續為他們楊家出力。
“顧文君,這一次你可跑不掉了!京城衙門的牢房,注定是你的歸宿,不過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入獄了,一回生二回熟啊哈哈哈哈。”
楊嘯生怕顧文君會跑了似的,陰惻惻地盯梢著,一邊為衙門的人指明了方向,一邊回過身確認顧文君的位置。
其他班上的人不明所以,湊過來詢問。
得知楊嘯說的話後,他們打量顧文君的眼神,都帶上一絲絲怪異。
師長程鴻問先一步趕到,他怒而不爭地看了一眼顧文君。看上去,似乎又是這個好徒兒惹來的麻煩。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顧文君一路以來的表現,顯露的才華實在過於出挑了,難免遭小人妒忌。程鴻問有所預料,但還是低估了徒兒的能力。
“師長!京衙的衙役們到了,您總不能顧著自己的徒弟,不去理會正事吧!”楊嘯插話,催促著程鴻問。
他過於急切了,甚至忘記了尊師重道,讓不少人心裏都生出厭惡。
以前低調處事還看不出來,一得意起來當真小人作態。
程鴻問瞪了一眼,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能說出口,“唉”地一聲,狠狠摸了胡子,決定先去迎那些衙役們,問清楚事情。
書生們自然是要落後一截,恭敬肅立,等候他們談話。
那捕頭上前,從懷裏掏出一枚抓捕令牌。程鴻問見到,如遭雷劈,饒是學問涵養深厚的師長也僵硬震驚地呆了許久,才有所動作。
“這、這……”
楊嘯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是不是顧文君僭越幹擾公務,是衙令派你們來抓人了吧!顧文君這樣的考生敗類,絕不容股息!”
“快抓呀!”
他要讓全書院的人都知道才好,巴不得把嗓門喊得響亮。
這樣篤定的姿態讓秦宸看得咬牙切齒,滿目陰沉,恨不能衝上去殺了楊嘯泄憤。
如果沒有顧文君按住,秦宸當真想要立刻動手。
顧文君胸有成竹,嘴角帶了一絲冷笑:“不用急秦宸,你看,那捕頭到底是誰!”
“不就是那為虎作倀的呂大……”秦宸的話卡了殼,陡然一變。
不對!
呂大的身板可沒有這麼瘦,他被楊嘯的鬧騰影響了判斷力,以為事情已經定了局,自然也覺得是那作惡的呂大呂捕頭。
可再定睛一看。
那奉命抓人的為首捕頭,分明是那一日幫了他們的齊成發齊捕頭啊!
“怎麼回事?”
秦宸驚疑不定之間,齊捕頭已經越過了師長,朝書生們走過來,他神情肅穆滿臉正氣,拿著那枚抓捕令,在所有人麵前一揚,公開示眾。
齊捕頭緊盯住其中一人,道:“楊嘯!你爹楊如恩涉案,勾結貪汙,欺上瞞下!牽連甚廣,被查違律叛法,已經下獄嚴查。你身為其嫡子,也要捉拿審問!”
“什麼——不可能!”
楊嘯的臉還滿是興奮,便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漲紅起來。他大叫著反駁,張皇極了:“等等、你是誰!我爹是衙令,你敢冒充衙役捕頭,是要殺頭的知道嗎!”
齊捕頭冷冷道:“帶走!”
楊嘯對他比較陌生,可不代表也不認識那身後跟著的一眾衙役們。裏麵總有楊嘯眼熟得到,可那些人的目光根本不敢與他對上,眼神紛紛退避。
但是上前抓人的動作卻沒有停。
“不、不可能的!這一定是顧文君的算計,是顧文君指使你們來演戲!”楊嘯驚叫著,甚至想要踢開那些衙役們。
敢反抗,衙役們可不是吃素的,一招就把楊嘯按到在地。
“啊啊啊!”楊嘯吃痛地大叫起來。
他抬頭,顧文君就這麼站在他的麵前,一雙美目裏平靜無波,像是在看一個笑話。和那一身潔白的長袍比起來,被壓在地上掙紮的楊嘯才是那個真正卑賤的。
“不!”楊嘯崩潰了,他想不明白這好好的算計,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些被叫出來的同窗好友們,一個個都驚愕鄙棄地俯視著楊嘯,滿臉都是嫌惡。楊嘯夢寐以求的,幻想中顧文君應該遭受的,全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不——他不要坐牢!
他還要考功名的,他是衙令之子,不會入獄的!
楊嘯絕望地喊:“師長救我!”
程鴻問也是一臉驚容,他摸著胡子搖頭,“清者自清,隻能你自己救自己,為師救不了你。”
連他也想不到,這事鬧到最後,怎麼會是楊嘯被抓了啊!
因為沒有一個人想到。
顧文君這個毫無支持的顧家棄子,在堂堂京城衙門裏,也有內應間諜。她彈了彈身上的灰,從頭到尾,也沒有和齊捕頭對視一次。
哪怕隻有他們兩個心知肚明,這一切,都逃不出顧文君的策劃算計。
秦宸既覺得解恨,又怎麼也想不通,隻能問顧文君:“到底怎麼回事?”
顧文君卻笑笑:“清者,自清!髒汙者,自然沒有好下場!”
她穿針引線,讓齊捕頭做筏子去勾楊茹茹,就是為了落人把柄,牽一發而動全身。隻要楊茹茹和呂大見麵,加上身為衙令的楊如恩也在當場——捉他們個正著。
人證、物證俱在,誰還能再裝瞎說無罪!
齊捕頭在衙門裏的威望,可不低啊。
之後,就應該推他上位了。
顧文君在這邊運籌帷幄,自己竟然也把事情解決了,可是卻苦了深宮裏一心等人來求情示弱的真龍天子。天子一怒,誰也不會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