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家的。”
一瞬間,蕭清樂明白過來,顧文君之所以連顧長禮這個爹一起告,就是為了設計顧長禮不能審案,讓徐家老爺鑽了空子!
否則顧長禮手下的欽差怎麼敢對頂頭上司的夫人這麼無禮。
可見,即便是同一身衙役官服,這其實是徐老爺的人。
“該死,那個下賤的東西又不知道弄了什麼名堂,一定是解決假冒身份的罪了,是在設計我們!”
蕭清樂那張漂亮的菱形嘴唇都已經氣到發顫,可她還得強自鎮定,問:“什麼逃犯,我根本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還是顧文君又告了我們顧家哪些荒唐事?”
對方卻搖頭。
“不是顧文君說的,是你們的嫡子顧瑾說的!他說是信了一個叫陳明的人的花言巧語,這才弄出這一樁陷害顧文君身份的胡鬧冤案。”
這下,蕭清樂和顧瑜雙雙都怔仲了。
“你說什麼!瑾兒說的?”
“是我哥?”
她們大聲驚呼,卻不得不繼續聽那可怕的解釋:“顧夫人,顧瑾已經交代了,你們就不要隱瞞了。”
蕭清樂是真的一丁半點都不知道,結果卻根本沒人相信她。
她對付顧文君這個棄子的事情可是劣跡斑斑,江東人早就有所耳聞的,更別提顧文君直接在公堂上撕開了蕭清樂和前任顧夫人暗鬥的內宅陰私,讓人沒了好感。
加上剛才蕭清樂的行事態度囂張,那些個欽差們心中早就有了看法。
有人開口:“那陳明原本是禮部侍郎之子,但如今陳家被抄,他也要連坐受刑的,卻逃走京城一直在抓他呢,現在卻在顧家,到底怎麼回事,還有的審呢。你們趕快把人交出來,否則顧大人也要受罰的,別再替罪犯掩藏。”
“京城的逃犯!倒塌的禮部陳家!”
這一個接一個的信息,砸得蕭清樂眼前一花,隻覺得胸口悶得壓抑,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就疑惑。
為什麼瑾兒會比她更了解顧文君在慶禾縣的事情,還費心去找了什麼十六年前的接生婆。原來他是從一個外人那裏得來的情報!
這麼大的事情,竟也不和她講。
要是陳明還是原先的禮部侍郎之子,也就罷了。可如今那個什麼陳明,都成了朝廷緝拿的逃犯了,瑾兒怎麼還會這麼糊塗,和這種前途無望的家夥合謀!
這不就栽進了陰溝裏嗎!
現在還是顧瑾自己在公堂上主動托盤而出的,蕭清樂就是想要替兒子掩瞞一二都不行了,她仿佛一肺管子都被狠狠紮破似的,傾瀉出滿腔憤恨,在五髒六腑裏翻江倒海。
但無論如何怒火中燒,蕭清樂都隻能壓著臉上的陰雲,隱忍怒意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既然是徐大人的吩咐,那你們就……搜吧。”
顧瑜手指一緊,抱住蕭清樂胳臂,“娘!”
“瑜兒,這是官府的命令,我們是官宦眷屬,更應該遵守律法,要是真有什麼逃犯藏在顧家,我們也於心不安啊。”
蕭清樂不是傻子。
她知道要在什麼時候忍,等到以後,再爆發。
現在,不是該亂發脾氣的時候。
可她也有手段,當即就勾了一絲詭笑,放柔聲音:“你們哪裏都可以搜,但是絕對不能去花園後麵的別院,那裏住著我們的貴客,要是驚擾了那位大人,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她這樣一說,那些欽差自然是馬上就懷疑起來。
一獲得蕭清樂的首肯,就動身率先往那個院子裏走去。
“娘!”顧瑜驚得抖了一下唇:“那裏可是敬王殿下的住所……敬王爺都還不知道哥哥告了顧瑾的事情,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彙報他。”
“爹是讓我們等案子結束了,再想告訴敬王爺好消息的。”
顧瑜雖然對敬王的事情知道甚少,但也明白那是顧家的大靠山,是不可侵犯的上位者。
“現在他就能知道了。”
蕭清樂臉部扭曲,即便是她,眼裏也藏著一絲對敬王的深深忌憚和畏懼。
可為了兒子,她不得不去算計,“我引他們去搜查,一定會犯父王的忌諱,到時候無論如何,父王也會遷怒於顧文君,怪不到我們頭上,要是能因此抹去那個逃犯陳明,最好不過!”
……
顧家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敬王蕭寧晟再不理世事,也早就被驚動了。
“主子,是來查人的,要不要攔下他們?”
當初製服過阿武的手下跪倒在地,恭敬請命。
蕭寧晟眉頭狹長寂平入鬢,雙眸幽深沉靜無波,麵容更是紋絲未動,隻是從頎長直挺的胸膛裏發出一聲輕哼。
那下屬卻自解其意,點了點頭,“主子果然料得準,那顧瑾算計的事情一件都沒成,他以為搬出個接生婆就能證明顧家是假的了,也是好笑。又被顧文君抓到錯處,還把陳明供了出來。”
顧家以為不彙報,蕭寧晟就一概不知了。
事實是,無論顧家人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各種情報信息每天都能彙入蕭寧晟的耳目之中,舉無遺算。
就是陳明那天喬裝改扮,偷摸進入顧家找顧瑾,蕭寧晟都一清二楚。
顧瑾能封得死門前家丁的嘴巴,卻沒擋得住蕭寧晟安插的眼線。
輕闔雙眸,蕭寧晟以微小幅度搖了頭,冷冷不言。
這就是不阻攔,默許讓人搜查的意思了。
“是,朱達明白了。”
那人應了聲,又說道:“主子給了這麼多的機會,也花了心思派人來江東栽培顧瑾顧瑜,結果顧家從上到下全都是個廢物,一個個還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甚至不如一個放養長大的顧文君有用!也不怪主子懶得再幫襯他們了。”
尤其是清樂縣主。
好幾年不見,真是令人失望啊。
當年狠辣歹毒的勁兒都被顧家的內宅消磨了幾分,還多了自私誅心的毛病,真是個不成器的廢物。雖然和敬王爺毫無血緣關係,到底在王府養過幾年,怎麼什麼也沒學到呢。
朱達笑得有些陰惻惻。
“哎呀,雖然那小皇帝做事毛躁,脾氣還大。但看人的本事倒是真不錯,顧文君為他做事是可惜了,應該跟著主子才對!”
蕭寧晟不點頭也不否認,隻說了兩個字:“弄走。”
朱達眼睛一轉,就心領神會。
“是,那陳明做事真夠陰險的,有些門道,不過還不夠看。反正他在顧文君手裏也撐不住幾個回合。早晚會栽進顧文君手裏,倒不如我們拿來給顧文君送個示好的禮物,得!屬下這就去給那些欽差們引路,準讓陳明逃不走。”
主子的話少,屬下的話就得多,既能給主子傳話,還能為主子排悶。
朱達臨走前又是嘿嘿一笑:“雖然這神醫穀向天還是沒找著,但要是能挖走小皇帝的心腹,也不算白來了一趟江東。”
他話音還未落地,身形竟然就在原地消失不見於無形,瞬間閃到了屋外麵。
“你們這是……?”朱達看著一群欽差氣勢洶洶地過來,也不慌,先演了演戲。
然後他神色一變就作驚疑狀,指了一個既定的方向:“咦,那邊怎麼有人在往外跑!”
走到半路的欽差一愣,隨即懷疑地看去,雖然沒瞧見什麼影子,但朱達演得逼真,他們還是抱著不放過的態度立刻追了過去。
反正院子不會跑,等會兒再查這邊也是一樣的。
但他們不會再有機會查過來了。
因為朱達給他們指的,正是陳明窩藏的地方。
這顧家,對敬王來說根本就是透明的,什麼也藏不住。
最大的秘密,就是這顧家竟然還能出一個百年難見的奇才——顧文君!
朱達甚至懷疑,蕭寧晟不在一開始就出手阻止這場算計,是因為主子自己也好奇,顧文君到底是怎麼自發開竅,蛻變聰明的。
他也嘀咕:“要不是早查了徹底,知道那就是如假包換的顧文君。真要以為是被妖孽附體了!”
嘿,遇上這麼個連當今天子,和敬王殿下都齊齊看重的絕世相才,隻能怪顧文君的對手倒黴。
顧瑾好歹有一個叫蕭清樂的娘,是縣主之子,總是能和敬王扯上一點沾親帶故的關係。蕭寧晟也無法不完全置之不理。
可陳明就慘咯。
陳家可是被那小皇帝下狠手整死,剿滅得一幹二淨,所有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充了公,什麼也不剩。陳明又被顧瑾犧牲出去保全自己,不就是毫無退路麼。
朱達在惺惺作態地憐憫,那邊陳明卻已經被抓了個正著。
廂房裏,陳明還等著顧瑾的好消息呢。
他坐躺在床上,等著看顧文君慘敗的下場。那一雙細長的陰險狐狸眼眯著,暗自得意,翹首以盼。他怎麼會想得到,人證物證全在的情況下,都能被顧文君反擊,甚至還被顧瑾毫不猶豫地供了出去。
欽差“哐當”一聲闖進門的時候,他都是懵的。
就連那雙細眼都瞪得老大,圓了一回。
欽差是問過顧瑾的,記住了陳明的長相特征,這樣一照麵,馬上就認出了他,高喝一聲:“你就是陳明,抓了他,帶回郡衙!”
這時,陳明再要跑走,已經晚了。
他身子才扭過半截,人屁股都沒有抬空懸起來,就被一擁而上的欽差按到,旋過手臂死死鎮壓。
“不、不可能!不會的!”
陳明死都不信他會被抓,他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是顧瑾成功弄倒顧文君,然後翻臉賣掉自己!
然而欽差下一刻的話更是讓陳明絕望。
“顧瑾沒撒謊,果然藏在顧家。押回去,和顧瑾對峙,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栽贓構陷顧文君身份的,竟然想出這個法子,也是奇了怪了!”
什麼?!
顧文君洗清了身份懸疑?
怎麼可能,那接生婆都說的很清楚了,真正的“顧文君”是女的啊!
而這個顧文君同男子上學,科考驗過身,絕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怎麼脫得了罪名?
比起被顧瑾背叛,顧文君逃脫的事實更讓陳明憤恨。他被押著動彈不得,隻靠著臉上的肌肉顫抖表達淩厲怒意,眼睛裏都迸出火。
顧文君可是害了他全家的罪魁禍首。
陳明怎麼能不恨。
他不甘至極,連連大叫:“顧文君明明就是有問題,你們為什麼不信,為什麼不送他下牢,他才該死!”
“哼,這些話留到公堂上說去吧,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