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君呐。”
師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隔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個人是誰,他大驚:“真是顧文君?”
先生們卻比他還激動,迫不及待地遞出卷子,“師長請看!”
……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直到仔仔細細地把三份考卷都看完了,師長仍然有些不敢置信,自他接任文山書院以來,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高的分數。
但他並不覺得三位先生評卷有誤,如果是他親自來批改,也會給這麼高。
師長奇了,怎麼會有這樣矛盾的學子,連最基本的考試規矩都不懂,卻身懷如此絕佳的天賦才華。
他一點也不懷疑作弊的可能性。
因為要是能寫出這樣詩詞、這樣錦繡文章的人還要幫人作弊,那這天底下真沒幾個真正的讀書人了。
而且那個顧文君,也不像是有錢人。
聽聞是顧家棄子——哪個顧家,竟然連這樣的棟梁之才都舍得拋棄不認?
師長心裏生出許多想法,隻能按下不表,他揚手示意:“把結果公示吧。”
“是!”
一刻鍾後,文山書院的人便出來張貼告示,等候已久的學子們便紛紛圍了上去,顧文君離得遠,等她走過去的時候,已經圍了一片黑壓壓的人影,連個縫隙也沒留下。
這些人都因為那些事情看不起顧文君,不會讓給她。
顧文君不急,就在最外圍慢慢等著。
突然,一隻手橫插過來攥住了她的手腕,拉住她就往裏扯,來人嘴裏念念有詞:“你在那麼遠能看到什麼東西啊,過來這邊!”
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哎!子逸兄,你等等。”
王子逸不管她,反正他這個富家少爺有常山這個小廝書童開路,大家看他穿得富麗堂皇,也不敢多有怨言,隻能氣憤地看著他帶著顧文君強行插隊進來。
“你那些鬼名堂還真的挺有用的。不管怎麼樣,反正你幫到本少爺的忙,放心,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王子逸拍著胸膛。
“就算沒過線,回江東本少爺罩著你。”
眾人敢鄙夷卻不敢直說,他們都是來爭搶前麵名次的,也就王子逸這樣的紈絝子弟還擔心考不進文山書院。
一般沒有真才實學的人是得不到舉薦名額的,也是王家近幾年來成為皇商,一下子飛上枝頭,這才財大氣粗地買了名額。
“我能進天字班了!”
“唉,這個分數,我隻能去地字班了。”
……
聽著眾人的各種議論,顧文君明白過來這其實就是一次初期考核,和分班考試。當然,太差了,還是會被踢出去的。
但她還是不懂:“不是還有剩下幾門沒有考,怎麼就知道結果了?”
“還不是因為科舉就考這三門,六藝是傳統,多則加分少則勉之,其他幾門分數少,不會影響到哪裏去的。”
顧文君思索了一番,開口問他:“算術你答了幾題?”
王子逸一愣,然後攤開兩邊手,終於放開了顧文君。“我隻會兩道,剩下的反正就寫零了。”
顧文君忍俊不禁:“這次總共十道題,就有三個答案是零。”
“啊?”王子逸沒反應過來。
“你策論寫了多少字?”
王子逸遲疑地摸了摸頭,“不知道,但是我把所有記著的,孔夫子說過的話都寫上去了,希望能有用吧。”
顧文君矮王子逸一個頭,就拍了拍他的背,“放心,你回不了江東的。”
王子逸還沒反應過來,顧文君就先他一步走出去。
“少爺,少爺你在榜上啊!”
他的小廝常山激動地大叫起來,這才讓王子逸回過神,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紙上,說明可以入學。
“怎麼可能,我居然進了文山書院?”
“顧文君說的都成真了,難道——”
王子逸呆愣半晌,然後突然整個身子一顫,就往前麵擠,不管不顧地把一眾人全都擠出去,也要走到那榜單的盡頭。
隻見第一位上赫然列著一個名字。
“顧文君。”
從排名第二的秦宸到最後掛名的王子逸,所有人都被壓再這個名字的下麵。
就算是一年前驚豔絕倫的顧瑾,按分數排名,也要在顧文君之下。
唯一一位答完了所有算術題,並且無一錯處。
唯一一位策論、詩詞滿分。
連卷子都被張貼出來了,讓人無話可說。
就像是三個巴掌,狠狠地甩在所有學子的臉上,抽的他們臉龐生疼,一個個都傻了。
秦宸臉都漲的通紅,抗議:“不可能,他作弊,顧文君絕對有問題!”
“我看到他和王子逸之前在那裏竊竊私語,王子逸都考進書院了,一定是泄題目了,他們肯定有什麼肮髒的交易!”
“你說什麼?”
王子逸一個怒火衝天便要撩起袖子,親自上陣教訓這個嘴無遮攔的窮酸書生,卻被顧文君一道聲音攔下。
“秦宸兄,你是在暗示文山書院與我勾結,提前泄題給了我?還是我幫子逸兄在師長眼皮底子下舞弊啊?”
這話一出,反而打消了所有人的懷疑。因為他們都知道,這絕無可能。
“我隻是教了子逸兄一些應對考前緊張焦慮的竅門,還望秦兄不要疑神疑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宸啞口無言,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隻能青著臉恨恨離開。
顧文君站在人群外,卻再也沒有人敢小覷她。
她聲音不大,卻自有一種非凡的氣度,讓人不知不覺地放低了議論,聽她說話。這就是第一的力量。
顧文君比他們都要厲害,實力勝過雄辯。
師長還擔心會發生什麼亂子,特地帶了自己的得意門生顧瑾過來,見顧文君三言兩語剪就輕易化解了風波,還樹立了威信,不由感慨。
“顧瑾,就是當年的你,也比不上他啊。”
“……師長說的是。”
無論如何,顧瑾都想不到自己跟著師長過來接引學生,會聽到這樣一番話。他那個同父異母、卑賤不堪的弟弟,竟然不僅考進了文山書院,還是入試第一!
甚至,顧文君的評價遠高於當年的自己!
顧瑾用力地攥緊了拳頭,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印出血了也沒感到疼痛,隻被憤怒和不甘填滿了整顆心髒。
“那個野種怎麼可能比我強,他怎麼可能配!”
他麵上還強擠出微笑:“顧瑾還有不足,以後還要請師長多多指教。”
“哈哈,你也別太謙虛,你已經夠優秀了。”
師長寬慰的笑,顧瑾卻收斂了笑意,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顧文君遠遠看到一個白衣墨發的出塵少年,與他遙目相望。
她從來沒有見過顧瑾,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溫文表麵下的涼薄冷意,是與顧長禮如出一脈的虛偽作風。
顧文君很快就猜出,他,就是顧瑾。
“顧瑾,你我兩個顧家子,一個是鄉下長大的泥腿棄子,一個是從小培養的江東才子,你輸給我,一定很不甘心吧。”
她心裏默念:“我最恨受欺負,受了委屈我千方百計也要討回公道。你要是想壓我就堂堂正正的來,找別人來打擊嘲笑我算什麼本事。”
她有自己的傲氣。
“好好接受這個事實吧,接下來,你隻會輸的更慘。”
第四場,禮樂。
顧文君沒有表演記憶裏的名曲,她隻是利用自己間諜生涯的看家本領,把前麵一個人彈過一遍的曲目,現場就能複原出來,並且潤色修飾,當場就被禮樂先生奉為絕世的音才。
第五場,騎射。
她身子底很差,但好在風氣重武輕文,其他人也沒有多好。起碼顧文君是會射箭的,又被蕭允煜帶著騎了幾天幾夜的馬。
顧文君計算好距離、風速,自己的力道,弓繩拉開的彈力,和靶子的材質厚度。腦海中頭腦風暴地精密運算過後,她三箭射出,三箭擊中紅心,一次比一次靠近正中間。
代價就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最後一場是律法。
之前準備時間,顧文君死記硬背地在苦學,就是在苦背《大刑律法》
場場滿分,六藝絕佳。
簡直是一個妖孽橫空出世!
一場場下來,就算徐修言再怎麼不願意信,心底深處也信了,他強撐:“這……可顧文君明明之前一直在鄉下待著,怎麼可能會這麼多東西!”
徐修言急了:“我可是和顧文君在眾人麵前立下了賭約。顧瑾,是你說的,顧文君就是個廢物,現在他卻是門門第一,你要害我給他下跪磕頭,真的認他為師嗎?”
顧瑾猛地拔高聲音,打斷:“閉嘴!”
翩翩君子,也失去了如玉的風度。徐修言事事以他為準,不敢再說,
每一門,顧瑾都被顧文君壓得毫無還手之力。顧瑾甚至有一絲慶幸,還好當年他們沒有一起入學。還好,十六年前,娘把他們逼到慶禾縣區了。
如果顧文君真的生長在顧家,那麼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出頭。
悄無聲息的,顧瑾高傲的心裂開一道縫。
“不!”顧瑾搖頭,眼中暗藏鋒機,“你放心,修言,我不會讓你受辱,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