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勢在必得
但凡聽見和莫離有關的，趙晅就會本能地去關注，然而，周德妃不過廖廖一句，又不說了，他這心裏似鑽進了隻毛毛蟲，一直扭啊扭的，癢癢得很。
即便貴為帝王，處理朝政也已然十分上手了，可此時的趙晅還是被周德妃的一句話輕易給吸引住了，很是專注地追問著：“這又是怎麼說的？”
周德妃卻欲言又止，目光四下裏看了看，一副惆悵的樣子：“沒，沒什麼。”
趙晅也隨著周德妃的目光看了看四周，此刻正值太陽初落之際，屋子裏的光線總是有些陰暗的，四下裏進出行事的宮人，皆一副彎腰沉默的模樣，越發顯得宮殿的空落和寂廖。
是啊，宮裏的冷清，又怎麼能和恪王府的熱鬧相比，離兒講的笑話兒啊，那一定是極奇特極有趣兒的……
趙晅想著想著，不由沉默了下去。
皇上貴妃都不說話了，這宮殿愈發冷清而肅然。
周德妃的臉，隱在暗淡的光影裏，看不清神色幾何，不過，空寂的宮殿突然想的一聲柔弱咳嗽，還是引起了趙晅的關注。
他打量了一下這座裝飾精美中不掩雅致的宮殿，不禁望了沉默的周德妃一眼，柔和了語調說道：“……德妃，準備了什麼小菜？若不然，今日朕便在這裏嚐嚐。”
那身著半舊衣裙的女子，身上的氣息頓時變了，原本柔弱中隱含絲絲的哀怨，此刻，那燭火映照下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閃閃亮的，極為驚訝地道：“皇上，皇上您說的……是真的？”
被女子用如此熾熱的眸光注視，趙晅頗為不自在，不由轉開了視線道：“咳咳！我們閑話家常吧。”
趙晅沒有再看，耳邊聽著極愉悅輕快的女子嗓音，“是，臣妾這便去準備！”，感受著一陣香風旋起，隨即有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趙晅靜靜地坐著，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很快地，永寧宮裏便擺起了一張不大的宴席，正好夠兩人對坐，桌上五六個精致的小菜，一壺清酒，雖沒有皇家的氣派，卻十分地符合此時皇帝的心境。
趙晅忽然便想到了曾經的桃花山下，初見莫離時，他們對坐閑話，是那樣的輕鬆愜意，卻是那樣的難得，爾今，時光不再，人事全非，縱然他無數次夢回當初，也已然不是當時的心境了。
無論他再是渴盼，再是渴求，有些人，有些事，他終是求而不得……
趙晅對著這宴席便有些怔怔的，卻見一隻素手執了一杯清酒，慢慢地伸了過來，柔和細膩的女子嗓音嫋嫋升起：“梨花清釀，臣妾自己釀的，埋在梨樹下小半年了，皇上嚐嚐。”
梨花……梨花啊……
趙晅接了酒杯，輕啟薄唇抿了抿，頓時，一股極清淡、極可口的液體，入喉順滑，入腹微暖，入心……熱烈！
趙晅略用了些菜，自以為不經意似的開口問：“今日去勤恪親王府，你們都說些什麼了？德妃不妨說來聽聽。”
趙晅看不見的角度，德妃的眼睛裏浮現出一抹冷然和譏諷，卻是溫婉地笑著，恭敬地答著：“是！我們啊，先是老太妃談起了很多年前的後宮，後來，又講起了女人懷孕生孩子。
離妹妹啊，哦，就是勤恪親王妃，臣妾這麼叫人家閨名，倒是不合適了，皇上您別在意啊。”
“不，不在意，你隻管說，離，你怎麼叫她離妹妹了？”趙晅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有些疑惑地問。
“可不是麼！離妹妹實在是討人喜歡得緊，我們便姐妹相稱了。離妹妹啊，如今的肚子有這麼大……她走起路來，是這樣子的呢！”
德妃笑著，竟然還下座了，學了幾步，趙晅跟著笑，清淺的俊顏上泛著絲絲紅暈，眼神迷離。
“還有呢？還有什麼？”趙晅一定想象不到，他此時的笑容，有多麼多麼的迷人，他也一定想象不到，他此刻的嗓音又有多麼多麼的柔情四溢，對於癡迷他的女人來說，這無疑是毒藥，使之陷入萬劫不複亦甘願的毒藥！
“皇上指的什麼？什麼事還有什麼？”周德妃笑得更開心了，心越痛越不甘，越不甘越渴求，越渴求越對那立在權勢頂端卻縹緲似仙的男人，勢在必得！
“就是離妹妹，你的離妹妹，還有什麼事值得你笑的啊？”趙晅瞧向周德妃的眼神，愈發柔和了。
僅僅，因為這個女人，與莫離以姐妹相稱。
離兒啊，她來到這個時空，她說她曾那麼的害怕，那麼的孤獨，爾今，有了姐妹就是有了朋友了吧，她今日，該是何等的開懷啊！
可惜，自己看不到這一切，也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樣……
難言的惆悵，再次湧上心頭。
“哦，這個啊，多了去了！她實在是個可心的人兒。來，皇上，但飲此杯，臣妾再講與您聽。”
又是一杯清酒遞了過來。
酒很淡，心卻很急。趙晅仰頭喝下，目光灼灼地聽著德妃說話。
就這麼喝了三五杯之後，德妃便講到了送手鐲的事兒。
“……真是個實心人兒，我不要，她非要給，還要我穿上試試，說我穿了和她更像姐妹了！我便帶回來了，皇上，您想不想看一看？”
德妃的話語更溫柔小意了，言辭間也沒有剛開始那麼在意了，然而聽著卻讓人很想親近，趙晅的目光愈發迷離了，手支著臉側直點頭，笑著喃喃：“好，好，穿來看一看，像不像姐妹……”
殿外，圓月已然升到了半空，淺金色的光輝照在殿前，帶著些迷離模糊的光影，不覺間，殿裏的燈火也有些暗淡了下去，隻通往德妃寢室的後側通道後麵，有著挺高的多頭燭台，照著那路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柱。
當德妃換上了那身名貴的鮫綃紗衣裙從那條光柱下走來，從背後照來的光影使她的整個人籠在一團淺紫色的雲霧裏，身段纖細而搖曳，然而，臉麵卻是模糊而朦朧的。
她蓮步輕易，恍如一個紫色的夢影般，緩緩靠近趙晅，趙晅瞬間瞪大了眼睛，心跳得怦怦怦的，似乎不可置信，似乎身在夢中，然而，女子低低的聲音讓人無法捉摸，卻又甜膩得讓人心痛：“……我好看麼？晅……我好看麼……”
晅啊，這世上，唯有那一人，這麼親昵纏綿地喊過他！
“離，離兒……真的是你！你真好看……真好看！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讓我看看你……”
趙晅站了起來，腳步虛浮著，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人時而重疊時而分開，可是那一聲又一聲的“晅”，卻讓他的心裏變得溫暖而甜蜜。
拉著眼前人的手，那柔滑的肌膚隱約有點陌生，卻似乎點燃了內心中所有的渴望，趙晅的身體開始燃燒，仿佛壓抑了許久許久的激情，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噴湧的出口，而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
眼前變得一片模糊，隻有一個紫色而迷離的夢，正像當年那片貼在嫣紅小嘴兒上絢爛到極點的紫藤花瓣，一點一點地暈染了開去，莫名地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順從著自己的心意，一點一點地低下頭顱……
“離兒……我可真想你……”
似夢似憶的歎息，是感動，是心願終得償。
然而，誰又知，它不是水中花鏡中月的極致夢境，是夢醒終會悔的痛苦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