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跟我走吧
莫離對著趙昇，是的，落魄得麵目憔悴的五皇子趙昇，隻能用碎碎念來緩解這車廂中壓抑的氣氛。
“你想要什麼呢？銀子？唉，其實銀子這個東西啊，的確是個好東西，但是，擁有多少才是個夠呢？你若是為了銀子而帶走我，可你拿了那些銀子，也早晚有用完的一天，卻擔著這麼大的風險，不劃算哪！”
“再說了，其實，我也不是你想的那麼值錢。唉，你怎麼不說話啊，你到底想幹什麼呢？我好像……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吧？要不，咱們商量商量，你說說你到底要什麼，我試試，能不能為你做到……”
這時，趙昇在顛簸的馬車裏忽然向莫離探身過來了，莫離大睜著眼睛，忍著怦怦怦的心跳，硬是沒有動，她本能地覺得，今日自己還是裝作看不見會比較好。
趙昇的臉龐幾乎湊到了她的臉上，鼻尖幾乎都要貼上了，莫離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一股子市井的氣息、混濁的氣息，能清晰地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和那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仇恨的光芒。
就在莫離幾乎要忍不住推開趙昇時，趙昇慢慢地退了回去。
他依舊坐著不出聲兒，卻抬手輕敲了敲車廂壁，馬車立刻加快了速度，更加顛簸著不知駛向何方，隻聽得外麵的人聲越來越少了，道路也是越來越顛簸了。
角落裏的小米，被顛得滾到了莫離的身邊，蒙著布的頭部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莫離的小腿。
莫離自己也被急速行駛的馬車顛得一陣一陣的惡心。
可是，她們除了受著，已然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
也不知道顛了多久，終於，莫離忍不住了，喘息著喊道：“停，停一停！我，我要吐了，太顛了……”
莫離從未想過，她喊出來了趙昇便會停，她隻是想著，實在不行的話，她就吐在趙昇的身上！哼，趙昇這混蛋，以前也是過慣了好日子的，她便不信，她吐了趙昇一身，趙昇還能受得了？
然而，馬車真的停了，就在趙昇敲了馬車壁後，慢慢地停了下來。
趙昇看著臉色發白、不住作嘔的莫離，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拉開緊閉的車窗簾，將她的頭推出了窗子。
迎麵吹來一陣溫暖的風，清新的空氣裏有些微水的腥氣，觸目所及一片青綠，竟然已經是在一處山腳下了，山腳下還有一個天然的湖泊，正盈盈波光倒映著藍天白雲，看起來安然而靜謐。
濃鬱的水腥氣味刺激著鼻腔，莫離再也忍不住，趴在窗口哇哇大吐著，吐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水淚汪汪的。
忽然，她的身後覆上了一隻男人的手，先是遲疑地觸了一觸，然後便是輕輕地拍了起來。
莫離驚訝得渾身僵硬著，一邊趴在窗口喘息，一邊回頭：“你……小米？小米，我好難受……”
話出口，險些露餡了，莫離趕緊胡謅了一句。
那隻手停了動作，窗口後趙昇的臉色複雜極了，他忽然一把將莫離拉了進來，推到車廂底，眼睛掃了掃躺倒在一邊的小米，手底下彈出了一把匕首，粗魯地拉開了小米的眼布，順勢割斷了小米綁著的繩子。
小米驚恐地看著趙昇，趙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隨意地揮了揮匕首，小米顧不上拿下自己口中塞著的布，半爬著快速靠近莫離，以身護著莫離的同時，她替莫離順著胸口。
這時，馬車外揚起一道男人的聲音，依稀有些熟悉，是趙昇的一個長隨：“爺……就這兒？”
趙昇無聲地歎了口氣，看了莫離一眼，懶懶地發出鼻音：“嗯。想必，他已經得了信兒。隨機些……也好。”
莫離這一陣吐，直吐得渾身無力，趙昇倒也似吐過了一般，無力地靠在一邊的車廂上，忽然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開了口：“你叫莫離？我知道，你叫莫離！嗬嗬，嫂子！”
他故意變幻的笑聲，帶著股子無賴的味道，頗有些意味不明：“我們可不是第一次見了！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嗬嗬，我卻還記得你，青峪關鎮上，你可是一頭撲進了我的懷裏！
莫離，離，離兒……我該叫你什麼呢？嫂子，你說說？”
莫離不說話了，兀自垂了眼瞼，隻盯著眼前那一處。
小米盯著趙昇手裏明晃晃的匕首，臉色都白了，她慢慢地把嘴裏的布條拿下，口齒不清地開口：“放，放了我家娘娘，否則，我們王爺不會放過你的！”
趙昇忽然起身，揚起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小米臉上，把小米扇得撞到車廂上，發出好大的一聲。
莫離瞬間抬頭，驚呼道：“小米！”
趙昇沒有看到莫離眼中的驚訝，他正盯著躺倒在馬車角落下的小米，恨恨地罵道：“放肆！以為誰都可以對我那麼說話？！哼，下賤的奴才！”
眼見趙昇手中轉來轉去的匕首，以及他那盯向小米的陰狠目光，莫離嚇得汗毛直豎，趕緊安慰小米：“小米別說話，沒事的沒事的，五爺不是壞人，他不是壞人！”
莫離這話，明顯取悅了趙昇，趙昇笑了笑，看向莫離：“你果然聽出來了？好記性！嫂子，你的眼睛，怎麼會看不見的？我還挺可惜的呢！若不然，你等會兒可以好好看看，趙昕到底會怎麼放棄你……”
趙昇那意味深長的眸光，莫離假裝看不到，她微偏了臉龐，對著一邊的車廂，冷冷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幹什麼……”趙昇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莫離的問題，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不過須臾，他又滿麵陰狠地道：“可是，我知道，我不要什麼！我不要趙晅那個賤種當皇帝，我不要趙昕活得比我好，我不要過現在這樣的日子！”
趙昇的氣息變得很快，方才安撫莫離時的溫和全然不見了，他隻手握拳，隻手握著匕首，在空中揮舞著，恨聲道：“為什麼？我父寵母愛，出身尊貴，卻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麼？趙昕不幫我，卻去幫那個賤種？他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大哥，他明明可以幫我的！隻要北軍回首，他就可以拿下半個昱國！
可他，居然那麼冷漠，簡直冷漠到了極點！假惺惺地當什麼輔國親王，還不是看中了趙晅好拿捏？！
哼，他就是個假仁假義的混帳！當日還和我說什麼，他不參與皇子間的爭奪，可你看看他如今，竟然當上了趙晅的狗！
我算是明白了，他們一定是早早便勾結好了！就等著我們幾兄弟相爭，他們好得漁翁之利！可惜啊，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趙昇滿心滿眼的恨意，手中的匕首在昏暗的車廂裏閃爍著陣陣寒芒。
從前那個陽光俊朗的男子，再不複曾經的恣意瀟灑，身上籠罩的隻有無盡的陰戾之氣。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原本還想不清楚，我到底該怎麼讓他知道，他那樣對我，是錯的！
我在恪王府附近停留了好幾日，可巧，你出來了！
嗬嗬，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莫離，在青峪關，我便看出來了，我這個不近女色的哥哥，可是看重你得很！我呢，留了信給他，我跟他說，若是在二十四個時辰內，他找不到你，那，他便該知道，從此啊，這世上便再沒有你這個人了！
今兒我們走的這條山路可是隨便走的，事先，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會來這裏，你說，這茫茫人海，他能找得到你嗎？”
莫離聽了心裏又怕又驚又後悔，然而，事情已然這樣了，縱然她後悔也改變不了什麼，如今，隻能見機行事，看能不能在這個瘋子一樣的趙昇手下，保全她和小米的命。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他失去了他所在意的女子，他，又會怎麼樣！而二十四個時辰之後，就算他找到了你，你覺得，他還會對你像從前一樣嗎？不，莫離，他，或許會放棄你！”
趙昇仰頭狂笑了一陣，眸光自上往下地打量著莫離，似乎，他的話別有深意。然而，莫離隻當看不見亦感受不到那落在身上熾熱輕佻的視線。
趙昇似乎想起，莫離的眼睛是看不見的，索性，他挑明了說道：“莫離，不如，你跟我走吧。我覺得，我還是挺喜歡你的，我不在意，你曾是我哥哥的女人！”
說著，他自嘲一笑，臉有悲愴地道：“反正，我父皇，還不是搶了老恪王的女人！”
若不是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出身高貴的他，何至於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然而，若不是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又如何會有他的存在啊？
這，便是一個死結了。
“哈哈哈哈！”趙昇又是一陣狂笑，想那麼多做什麼，爾今，他想要的，不過是眼前這瞎了眼的奇異女子，若她願給予他真心，他想，他會真心待她的！
想到這裏，趙昇稍稍斂了周身的戾氣，望向莫離的眼眸，也泛著柔和的光芒：“真是奇妙啊！世事真奇妙！我想，或許在以後的日子裏，我能日日看著你在我身邊，我便沒有那麼恨他了！”
莫離隻作看不到趙昇複雜的眼神，視而不見著，然而，趙昇似乎越說越情動了，竟是走到莫離身邊，近距離地盯著莫離，輕聲問道：“莫離，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