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搞事情
莫離聽著四周的靜默，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隻好笑道：“父親，娘，這個是小米，她啊最聽王爺的話了，我有時候也拗不過她呢。”
薑小楓愣愣地看著小米，小米倒回頭衝薑小楓咧嘴一笑，規規矩矩地蹲身行禮，脆生生地道：“給恩親侯爺、恩親侯夫人請安！奴婢小米。奴婢倒不是最聽我們王爺的話，奴婢是隻要對我們王妃好的話，奴婢都聽！”
薑小楓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前些年在莫府更是被蔡氏磨得心思敏銳，識人精明，此時，仔細看兩眼這小米，便一把拉了她的手，親熱地道：“好姑娘！王妃性子太過善良了，有你這麼爽利的姑娘幫著，可是她的福氣！”
薑小楓一把從手上褪下一隻金鐲子，順手套上了小米的手腕兒，說道：“原先聽說樂珠嫁了，我還很是替王妃擔心了一陣子，總怕她身邊沒個可心兒的人，如今看見姑娘，我這心中可就放心了！一點兒心意，姑娘別嫌棄！”
小米頓時笑得露出一口小米牙：“謝夫人賞！夫人放心吧，奴婢什麼也不懂，但隻要誰敢欺負我們王妃，奴婢可誰也不怕的！”
眾人便都笑著，圍著莫離上了軟轎往內院走。
薑小楓看看已經起步了的莫離背影，再看看還跪著的眾人，微微皺起了眉。
按理，梨兒該和大家照個麵兒啊，即便心裏不喜歡他們，那也總該讓大家起來啊！我的梨兒可從來不是不知禮的孩子呢，今兒定然是忘記了！
薑小楓不動聲色地趕緊回身，伸手扶起了蔡氏，說道：“咦？姐姐怎麼還跪著？才剛王妃不是都說了起身麼？大家都起吧！該忙什麼便忙什麼去吧。”
薑小楓哪裏知道，莫離眼睛看不見了，能猜到薑小楓跪著便已經不錯了，其他的那些人，終究不是真正的兄弟姐妹，統共才見過幾次麵兒，想那莫棠還愛折騰事兒呢，依莫離的性子，她根本就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而老太妃對莫家，經過了上次蔡氏母女四處放流言的事情，更是不待見她們了。在老太妃的心中，隻要莫離高興便好，多帶些人，伺候莫離舒服了便行，至於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這一次，為了讓莫離回娘家玩得高興，便也沒有非要讓莫離再帶個大管事嬤嬤，一切隨她。
而出了王府，小米大大咧咧的性子，便愈發的拿自己當老大了，她根本不會像雲舒嬤嬤那樣的老仆人，處處照顧周全，她眼中隻有莫離，才不管那些個閑雜人等，他們要跪著便跪著唄，反正我們王妃身份高著呢，他們跪著也是應該！
於是，那些不相幹的人，便這麼一直跪著了。
仆婦們還好，但蔡氏心中的恨哪，那是不用說了的，她低垂著頭，手握得緊緊的，真恨不得立即跳起來，壓倒了莫離打一頓出氣。
此時薑小楓來扶，蔡氏竟然狠狠地摔開了她，自顧自站了起來，抬手拍拍身上的塵，再一把扯起兒子莫槐，指桑罵槐地說道：“我怎麼有你這麼蠢笨的孩子？你是瞎了眼還是掉了魂兒？人家說的話，你沒有聽見麼？還在這兒擺什麼樣子，做給誰看？怎麼做樣子都是蠢貨！快滾！”
莫槐早便習慣了蔡氏的聲氣兒，不屑地站了起來，冷哼一聲，甩開蔡氏，隻管自己高一腳低一腳地走了。
莫棠今日倒也還好，跪著時心裏酸一陣恨一陣的，但想到自己等會兒還有求於莫離，便盡力忍著，隻是剛才聽見那小米丫頭說的話，此時正在思量著，自己該怎麼靠近這身份高貴的庶妹三尺範圍內呢？
而心中最翻江倒海的，卻是樂珍。
樂珍眼見著那個傻乎乎的什麼小米，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卻又確實風光萬丈啊，心中便難受得貓抓貓撓。這什麼世道啊！我這麼機靈聰明的，偏偏跟著大小姐打發回娘家受氣，連個姨娘都沒掙上，倒失了身，處處地讓人瞧不起，而這些一個比一個傻的樂珠小米之流，卻活得風生水起，真是沒天理啊！
不行！如今看來，這昔日的二小姐，實在是個好糊弄的主子，我好歹是她的娘家人，隻要我想法子到了她身邊，那勤恪王府，便是我的天地了！別說把那樂珠踩在腳底下，憑我的本事，說不定連王爺，連王爺也……好，就這麼定了！
薑小楓對蔡氏，早便看得透透的了，得見蔡氏這副上不得台麵的樣子，想著今日是女兒回來的好日子，也著實懶得再理蔡氏了。
此時得見眾人都起身了，薑小楓便拉了自己的兒子莫櫸，準備趕緊地跟上莫離的轎攆，她可著急著想和女兒好好敘舊呢！
沒成想，樂珍倒一下子躥了過來，行著禮道：“夫人！今日王妃娘娘回府省親，我們大小姐和娘娘多日不見，可念叨了好些日子了，才剛大小姐都沒跟娘娘說上一句話，這會兒子讓我們大小姐也去看看娘娘吧？”
薑小楓愣了愣，這些日子以來，莫棠倒是比以往老實了些，怎麼說昔日那也是個極要麵子的女子，被休回了娘家，多少打擊了她的自信心，又跟著在鄉下狠吃了一陣子粗茶淡飯的，如今不是她親娘當家，對薑小楓，倒也不再像以前那麼無禮了。
哎，怎麼說，她也都是侯爺的孩子，梨兒的姐姐，唉，若隻是說幾句話，也罷了。
而莫棠呢，在樂珍說這話時，也愣了愣。樂珍一向和自己同仇敵愾，甚至比自己還要看不起二妹妹，怎麼這會兒她倒肯俯就了？好丫頭，還是忠心我的，原先倒是我因為孫錄看上她而疑心了她！關鍵時候，她就是知道我的心思啊！
莫棠趕緊也走過去，一副自卑傷感的模樣，懇切地說道：“夫人，我與二妹妹許久不見，一想到小時候一直一起玩兒，我這心中便想多看她一眼，但望夫人能成全。”
薑小楓終究是心善，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兒子，也不想讓兒子眼裏看見自己的不是，便頷首應道：“都是自家姐妹，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莫棠和樂珍暗自得意，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趕緊快步跟上了。
薑小楓急著追上女兒敘話，哪裏會花心思去看後麵二女的眉眼嘴臉，更遑論會思考她們是否有什麼陰謀。
莫府還是原先的府邸，當初離開京城時，其實是將它賣了的，但是吧，那買主到底顧著皇帝舅家的麵子，莫府回來京城時，找了人家一談開，人家便送回來了，且還整治得更好了些。
莫離想著原來對那所謂的娘家閨房——樹雪齋還有幾分印象，即便如今看不見了，若是在那裏的話，心裏倒還有幾分安穩，便讓人一路抬著去樹雪齋了。
樹雪齋小得很，原先也不過幾間小住房，一個種了梨樹的小院子罷了，如今王妃隨從一大堆，進了樹雪齋，莫離坐在中間小客廳的榻上，便聽著耳邊都是人聲兒，聞著都是混濁的氣息。
莫離便開口道：“留一兩個人伺候，別的都下去吧，我和侯夫人說話，哪裏就要這麼多人圍著的。”
眾人都應聲下去了，薑小楓看看莫棠一副自卑的樣子，便近前拉著莫離的手道：“女兒啊！你看，你大姐姐也來看你了，還有你小弟弟，你和他們略說幾句話，咱們母女再敘體己，你看可行？”
薑小楓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怎麼說，這莫棠也是姐姐，你這麼一直不理她，也不是個事兒，如今卻不過情麵，女兒你和她打個招呼便完事了，趕緊打個招呼讓他們走了，咱們好說話啊。
可莫離眼睛看不見，根本不知道莫棠也來了，如今聽薑小楓這麼一說，便隨口附和道：“哦，大姐姐，小弟弟，嗯，坐下吧，喝茶，吃點心，賞吧。”
小米更糊塗了，也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隻想著，這既然是侯府的大小姐和小公子，王妃都說了，那便坐，便喝茶，便賞咯！
於是，莫棠便由此賴著不走了，樂珍手裏捏著個小米遞過來的金錁子，心裏更堅定著要搞事情了！
莫棠便也不等人讓，自己隻管靠近了莫離下手的椅子坐了，臉上泛著柔和的笑容，親切地說道：“二妹妹，且容姐姐再這麼叫你罷，姐姐如今見了你，隻覺得無比親近，二妹妹不會在意吧？”
莫離一聽，頓時便想翻白眼來著。
這古人，要說講規矩起來，真是出奇地講規矩啊，什麼事情都能上綱上線的，可尼瑪這不要臉皮起來，真真是會作假喲！
想當初，遠的且不說，那上元節燈會上，你這所謂的姐姐還非要說我藏了男人，當眾嚷嚷著，恨不得立馬置我於死地，如今，倒又裝出一副親近無比的樣子，真是臉皮厚得不要不要滴啊！
“隨你。”莫離反正也看不見人，隻管自己低頭喝茶，嗓音淡淡地回答著。
莫棠心中很是不快，這賤丫頭到底身份不同了，心也大了，若是以前，這庶妹在自己麵前再不敢這樣的。
這會兒，屋子裏大多是主子，樂珍是自己人，就小米一個奴才，也不是莫府的，自己要求她的事兒，看來隻能這會兒說了，若過了今兒這村兒，看薑氏那不耐的嘴臉，隻怕再不會讓自己有這店兒了，終究，是自己個兒要求她，罷了罷了，隻好厚著臉皮說了，總好過一直這麼窩囊地待下去啊。
莫棠想定，便隻管又親昵地道：“多謝二妹妹寬容！二妹妹總是這麼的貼心，那今日姐姐便想求二妹妹幫忙一件事，若是能成了，姐姐必定會重謝你的！”
“何事？”莫離也沒抬頭，她眼睛看不見了，側著耳朵認真聽人說話時，倒還能細細地辨別些各種滋味兒來。
然而，莫離的這副模樣，落在莫棠的眼裏，便覺得是莫離在不理人，倒又內心添了些酸楚，想到自己如今還要求她，更添了一層氣惱，便委屈樣兒地道：“二妹妹，如今，我再比不得你了，我……就是那孫家，把我丟下了……嗚嗚，二妹妹，如今我竟成了這樣的處境，嗚嗚……我這心中，嗚嗚……”
莫棠不知道為什麼，此時一開口，隻覺得十分地傷感，原本想說的事情忽然便哽在了喉嚨口，隻覺得委屈得想哭啊，話都說不利索了。
薑小楓當即皺眉了，咦，她這是在做什麼？！我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娘家，我這還沒好好地和她說說話兒呢，你便哭上了，倒好似我一直虐待了你！要說啊，梨兒還是心善好欺，怎麼便讓她留下來了呢？！
莫離也皺眉，不是吧？姐們兒，我們有那麼熟、那麼好嗎？你別把我當傻子好不好？還有啊，你整這一出，到底又是要我幹什麼呀？
連樂珍也皺眉了，如今的大小姐越發糊塗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哭什麼呀！她到底想求什麼事情，趕緊說啊！她沒看見，薑氏恨不得她馬上走的樣子嗎？她怎麼越發沒眼色了？看來啊，我還是早早地離了她的好！
小米討厭地皺眉，這女子算怎麼回事啊？王爺可是吩咐了的，不許人家在王妃麵前哭、鬧、吵、罵！這位姐姐，她這會兒算是哭鬧吧？算吧？算吧？嗯，一定算！
於是，莫棠剛擺開陣仗，想先哭一場好鎮住莫離之際，小米冷不丁地開口了。
“停！這位小姐，我們王爺吩咐了，誰也不許在我們王妃麵前哭鬧，您要是實在想哭，請先出去哭，別讓奴婢為難，若不然，下次王爺再不許小米跟著王妃出來的了！”
小米站在莫離的榻旁，就這麼一本正經地看著莫棠說話，別看她個頭兒小，但那嗓音喲，極為洪亮，且中氣十足的。
這心裏眼裏隻有莫離的小丫頭，叫停叫得很是響亮，嚇得莫棠紅腫著眼睛看著她，好一陣子才打了個哭嗝，頓時臉色通紅。
小米入京時日尚短，跟著莫離這樣性格簡單的主子，也沒啥厚重的等級觀念，也不管眾人看她的眼光，隻管繼續說道：“這位小姐，你不哭了？不哭了就好。你要是還哭，那請出門去啊！多謝！”
小米吧，她要是不說這句話，眾人倒有些被她王爺長王爺短的唬住，可她一本正經的問出這一句，讓人不禁覺得好笑了。
薑小楓拿著帕子掩著嘴，好不容易讓自己別笑出聲兒來，她身旁的莫櫸到底是個小孩子，再是靈秀，此時也忍不住“噗哧”笑了一聲。
莫離也笑了，雖沒出聲兒，可那笑得連頭上的金釵都不住晃動的樣子，終究讓莫棠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莫棠緊咬著唇，紅著眼，看著小米氣道：“你！你一個奴婢，竟然敢這麼對我說話？你太無禮了！”
莫棠真是恨不得站起來扇小米幾個大耳刮子，可想著勤恪王府那樣的地位，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卻是望向莫離繼續言道：“到底二妹妹良善，竟然允許這樣尖利刻薄的奴才呆在身邊。還是說，二妹妹如今在勤恪王府，竟然被這些個刁奴轄製住了？如今連回府中與姐妹親娘說個話，都要被刁奴管著了？”
莫棠這不但說了自己，還隱晦地提了薑小楓剛才在門口想摸莫離臉的事。
這麼一挑撥，別人怎麼想先不管，薑小楓的心中便有些不自在了。
自己女兒的性子，這做娘的再清楚不過了，以前確實是十分軟弱好欺的，但原先的貼身丫頭樂珠是薑小楓一手教出來的，又是個極忠心的，處處都會護著女兒，薑小楓也就少了一份擔心。
如今這個小米，從今日進了府，就處處表現出極得力的樣子，若是初看，自己也是喜歡她這樣爽利的性子，可要是她真的如莫棠所說的，對我的梨兒諸多轄製，那可怎麼好啊？
倒不是薑小楓疑心病重，這天下的母親，但凡和自己的孩子有所關聯的事情，總是要多想一想的，而這麼一多想，薑小楓看向小米的眼光，便沒有剛才在門口時那麼歡喜了。
小米一個心思單純的丫頭，哪裏理會這些個彎彎繞啊？！
她隻管一腔心思地回道：“咦？你這位小姐，你怎麼這麼說啊？哪有你說的事兒，我們老太妃和王爺疼王妃還來不及呢，哪裏會讓什麼刁奴轄製？你說的刁奴是誰啊？你是在說奴婢嗎？你現在，這是在挑撥離間嗎？因為奴婢護著我們王妃，不讓你哭，你便說奴婢管著我們王妃？你這個小姐，有點奇怪啊！”
莫棠哪裏碰見過這麼直接辯駁的丫頭，蔡氏手底和她的禦下，決不會調教出這麼大膽的奴才，此時被小米一陣地搶白，氣了個倒仰。
莫棠便指著小米說道：“你！你一個丫頭，主子還沒有說話呢，你便這麼和我說話？”
隨即又轉身和莫離哭訴：“二妹妹，姐姐我如今落魄了，連你的奴才都看不起我了，這是不要我活了啊！二妹妹，求你幫我作主啊！難道，如今在你眼裏，我竟連個奴婢都不如了麼？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