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雨夜借宿
東西拿在手中有些沉手，屋內光線不好，老人家便拿那東西在自己破爛的裙子上蹭了蹭，舉到眼前細細地看，嘴裏喃喃著：“哎喲，定是個好的，這鷹真懂……呃……這，這，這，夫人哪，這個是銅……不能是金子罷？！不能吧？！”
老人的手抖抖簌簌的，忽的從小竹椅子上站了起來，又跑到門口就著光線去看，很快又跑進來了，瞪大著眼睛一時看看鷹王，一時看看莫離，結巴著說：“這，這，夫人哪，你們已經給過了，不用再讓鷹王給這些了！”
莫離疑惑地看向趙昕，趙昕眼睛隻一撇，便悄悄和莫離道：“是個二兩的金元寶。也不知道這鷹王是怎麼弄來的。”
一個小金元寶，足抵二十兩銀子，在這鄉下地方，夠著老人吃上好幾年的了。
莫離忍不住笑了笑，也小聲道：“說不得！它定然又劫富濟貧了！”
而丁袁氏還在忐忑不安著，她並不知道眼前這位貴人眼睛看不見，還舉著那金元寶有些不舍，又有些不好意思拿的為難。
趙昕便說道：“不必客氣。這隻是內人和大娘開個小玩笑，順便提醒大娘，好好收著，別輕易示人的好。天色不早了，我們便先走了，大娘留步。”
外麵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響在耳際，茅草屋外還有好事的鄉人隱約地探頭探腦著，趙昕衝鷹王指了指屋頂，自己則彎腰抱了莫離，金箭連忙過來打了傘護著，一起上了馬車。
丁袁氏在草屋的廊下跪倒磕頭，邊磕邊顫聲道：“好人哪！貴人哪！願佛祖保佑你們長命百歲啊！”
鷹王突然撲愣愣地展翅，“昂啾”一聲尖叫便飛上了天，隱著看熱鬧的鄉人們皆嚇了一大跳，不敢隨意近前來了。
隨著馬車慢慢地駛離，趙昕便和莫離解釋道：“鄉下地方也要防著些，還是不要告訴她鷹王的神奇了，留鷹王先在這裏暗自守護幾天，改日也還是要著人來看看才好，可別害了她。”
莫離聽了猛點頭：“你說的對。她突然多了這些銀子金子的，隻怕周圍的鄉鄰會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還是你想的周到。”
趙昕感歎道：“唉，但願他的另外幾個兒子能看在銀錢的份上，好好照顧她，而不是反而因著錢財成仇了才好。”
這一路這樣的情形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隻是，丁四寶於他們來說，畢竟是特別些的，他們不希望一番心意收不到想要的效果。
莫離有些踟躕了：“……趙昕，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做錯了？”
趙昕一把摟過莫離，將那散落在她臉旁的細碎發絲輕輕地攏到她的耳後，盡管明知她看不見，他還是用著深情的目光與她對視著，低沉的嗓音緩緩道：“怎麼會！莫離，你心地善良，總想著好的一麵，怎麼會錯了呢？你別多想，萬事有我！”
臉頰貼著溫暖而寬厚的胸膛，聽著那平衡的心跳聲，盡管此時外麵淒風苦雨，盡管這世道諸多難處，可這一刻的莫離，隻覺心裏安穩現世安逸，仿佛隻要有這個男人在她身邊，她將萬事無憂。
“嗯，我知道，有你……”
細碎的雨一直下個不停，路上實在是很不好走，古代的木車輪動不動就會陷進泥地裏，連馬蹄也偶有打滑的時候，更不要說能跑起來了。
金箭在外麵趕車穿了件蓑衣，倒沒怎麼被雨淋濕，卻是被汗給浸透了，因為啊，幾乎都是他在前麵拉著馬車走，行動緩慢得不行，走了兩個時辰，也隻是離開丁家村才三裏地左右，停在了一處背靠山坡的村落旁。
這村落粗一瞧，約摸有二三十戶人家，因為下著雨，這個時辰雖不算太晚，但煙雨迷蒙裏，看得見好幾戶人家的煙囪已經開始冒煙了，估計是為了少點燈，要吃了晚飯早些歇息了，倒也是一副安靜靜謐的樣子。
漸漸的，天色開始暗下來了，眼看著他們三人不能很快和小米他們去會合，趙昕摸了摸莫離的手爐，手爐已然涼透了。
趙昕連忙將莫離的手塞進他的懷中取暖，當即吩咐金箭道：“別走了。這個樣子天黑前肯定到不了集鎮，總歸要歇在外麵，不如就在附近借宿一宿，回頭再通知小米他們自便。”
金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圍，不放心地說道：“爺，這麼個地方，後麵還有山，防護起來困難，萬一有什麼事情，屬下擔心防護不周，還是把另外的人召來吧？”
金箭所言的另外的人，當然是指那些暗中跟著的護衛，趙昕再是武藝高強而托大，也不會將莫離放在危險中的，是以，他們一行雖然明麵上看著人數不多，其實，暗中跟著好些精衛呢。
趙昕跳下馬車，轉目四下觀察了下地形，若是用打仗的眼光來說，這個小村落委實不是個紮營的好地方，攻擊的人從山林裏出來，或又躲回山林中，都容易得很。
可畢竟他們如今不是在打仗，他們此行輕車簡從，臨時投宿，周圍都是鄉民，若是太過草木皆兵了，反倒會嚇著莫離了。
趙昕想了想便道：“不用太過緊張了。找一戶殷實些的人家，多付些銀錢。等明日天明便走。”
金箭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回來，滿臉疑惑地稟報道：“爺，有些奇怪呢。我在這村裏走了一圈，看中了東頭一戶人家，院子大、圍牆高，應當是有點家底的人家，可聽著裏麵明明是有人，卻怎麼叩門也不開。其他的人家都太破爛了，有的連窗戶紙都沒有，屬下覺著委屈了娘娘。您看……”
“或許人家耳朵不方便呢。你且再去試試，若是實在不行便隨意找一家將就一晚吧，記住，千萬不可硬來！”趙昕知道，金箭和自個兒一樣，對莫離眼睛看不見的事兒，還是很上心的，是以，他並不會因為這麼個小事還回來詢問而苛責他。
且也正因為莫離眼睛看不見，趙昕便也會總想著，或許別人家也有這樣或是那樣的身體特殊情況，比起往常來，脾氣心性都大氣了不少，也細心了不少。
金箭看了一眼小馬車，便著急地趕緊又去問了，這次卻是很快回來喜滋滋地稟道：“爺，人家答應了，果然是沒聽見。
屬下還進去瞧了瞧，是個不錯的地方，就老倆口子住著，說是家裏有人在京裏做些買賣，買了這附近的田地給他們養老。他們年紀大了，耳朵不大好，才剛是沒聽見。屬下許了他們五兩銀子。您快帶娘娘進去吧！”
趙昕睨了金箭一眼，淡淡道：“注意著稱呼！再留意一下四周。”
金箭摸著鼻子，點頭應了。
雨還在下，隻是，雨勢不大，纏纏綿綿的，因著天色已經青黑，而顯得更加陰冷。
趙昕吩咐著金箭取些常用的物品跟著，他則替莫離包裹嚴實了，再抱著她往村落裏行去。
果然是戶富戶，一人半高的院牆，在山村裏並不多見，裏麵一排五間小青磚屋子和東麵一間廚房，朦朧天色裏，也能覺出是敞亮的，非一般的茅草房子可比。
金箭正和一個看起來約摸五十歲的老漢說著話兒，很快的，那老漢便過來了趙昕麵前。
老漢穿著一身不起眼的黑布衣，瞧著很幹淨，個子也是高壯的那種，然而神情卻有些拘謹，粗一照麵便對著趙昕彎著腰說話：“這位爺快進來吧！我們莊戶人家，沒什麼好招待的，我家老太婆正在煮食，她沒見慣人，不好意思見生人，這位爺請多擔待！”
夜色已昏沉，廚房裏隱約能看見一個黑衣的老婦在忙碌著，這老人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緊張，低著的頭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臉，趙昕微微皺眉，看了看自己懷裏的莫離，輕輕說了聲：“多謝老丈！老丈貴姓？”便跟著老人和金箭進了西側的一間房。
“免貴姓何，不敢當貴人的稱呼，請！”何老頭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頭垂得低低的，微彎的背脊顯得很突出。
眾人移步往前，跟著何老頭進了其中的一間屋子。
何老頭點了支小蠟燭，在微火搖曳裏，趙昕這才看清房間的詳情。
這房間雖然高敞，此時卻也感覺份外冷清，有股子許久不曾住人的塵屑味道。靠裏有一張極普通的床鋪，掛了青布帳子，被褥卷在一邊，其他的家什都有一些，雖然普通，但瞧著都能用。
在這樣一個小山村裏，這倒真是戶殷實的人家了，也看得出來，這房間是臨時性開門的，沒有什麼預謀。
隻是，盡管多少有些隱患或是簡陋，不管怎麼樣，今晚都是要在陌生的地方過夜了，天寒地凍的，萬不能讓莫離睡在那小馬車裏的。
金箭已經利索地上前把那床鋪上的被褥卷打開了，又鋪上隨身帶來的床單，趙昕這才把懷裏的莫離放了下來。
何老頭始終沒有抬頭，一直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趙昕轉身對他言道：“打擾何老丈了，麻煩隨便給我們些吃食，我們明日一早便走。”
何老頭趕緊彎了彎腰，應道：“是是！你們先歇著，我這便去拿膳食。”
何老頭一走，金箭便說道：“爺，那我去外麵馬車上拿鋪蓋和火炭過來。”
趙昕點了點頭，忽然眸色深深地對著他做了個手勢，金箭有些驚愕地看了趙昕一眼，隨即身子一凜，行了個禮，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