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險守危城
趙晅麵上立時現出激動之色，沙啞的嗓音興奮地喝道：“太好了！總好過被包抄了，連一絲勝算也無！對了，那個大頭領叫什麼？”
“隻說姓柏，報告的人來說，他們約有一萬人！”闞榮臻剛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隻是，須臾之間便消散了，重新換上了愁容滿麵。
“一萬人？”趙晅搖頭歎道：“唉！一萬百姓，又能擋得了什麼！但他們這般肯為國出力，也是十分難得了，隻是，我等心中有愧啊！”
眾人默不作聲之時，趙晅挺直了脊背，目光凜然地望著城樓之下，兩手緊緊地抓著城牆壁，說道：“好，那我們便死守青峪關，城在人在！”
果然，兩個時辰之後，一隊騎兵從西側草原過來和城樓下的廖國人會合了，行動力極強的廖國人沒有任何征兆的，馬上開始了進攻。
闞榮臻和趙晅站在一處，指著樓下的一麵黑色鑲金邊的狼旗，滿眼恨意地道：“果然是魯格！若不是那個柏頭領幫我們堵著龍穴山，隻怕我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趙晅拍了拍戒備在牆垛下的墨公子，墨公子不動聲色地略讓開了一些地方，卻依然在一個牆垛下凝神張著弓。
趙晅欣賞地看了他一眼，往城牆外探出身子，低頭往下看，隻見，黑壓壓的廖國人馬中，一個著一身灰色衣袍、披著棕色半身皮甲的黑壯漢子也正看了過來，那人正是闞榮臻嘴裏說的廖國大將魯格！
與昱國人的裝扮不同，他看起來極其的狂野，濃密的胡子編成了一股辮子，手裏拎著一把極大的彎刀，兩邊手臂上各帶了個銀質的護壁，上麵雕刻著狼頭，露出極其猙獰的牙齒。
這個魯格，就連坐在馬上也比一般的廖國人要高大些，他的戰馬似乎也非常的神駿，馬上還掛著弓箭，當他看向趙晅時，趙晅馬上感覺到他的眼睛微眯了眯，射來兩束如有實質的凶狠狼光。
趙晅畢竟是文人，此時本能地收了收下頜，扶在城牆上的手不自覺地縮了一寸。
幾乎在同時，魯格迅速地抽箭搭弓，一隻利箭在陽光下閃著藏青色的暗光，對著趙晅的麵門肅殺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墨公子忽然站了起來，猛一抬肘便將趙晅給推開了，自己迅速抬臂，再放箭。
“嗤”地一聲，兩隻箭在空中相撞了，發出“叮”的一聲響，再慢慢地墜下。
趙晅本能地手扶了一下牆，才剛站穩，放完箭的墨公子卻又一把將他拉回了原位，仿佛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魯格手裏的彎弓還沒有放下，目光迥然地一直看著城頭的方向，剛才的一幕他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隻是，這更讓他疑惑了：到底，趙昕死了沒有？！
剛才那穿銀甲的人，他迷惑得了別人，迷惑不了自己，那人決不是北地的戰神趙昕！
但是，剛才那個箭術那麼好的人，卻又讓人說不準了……而且，在龍穴山埋伏的兵馬，實在是詭異，個個兒武功高強，極善遊擊，讓他的人馬損失了不少！
難道，陳良這隻老狐狸，一邊和我廖國談交易，一邊卻沒有對趙昕下痛手，還假裝著青峪關空虛，誘我前來？
應該也不是！
那趙昕必定不在此處！
似趙昕那般眼裏不容沙子的人，若是人在此地的話，他定然已經親自帶兵出來和我打了，還等得到我的兵馬在城牆下安營紮寨兩天？
可是，昱國除了趙昕，還有誰敢貿然和我打呢？！
龍穴山那個人的身手可是不一般哪，使的那些個詭計比之趙昕還要刁鑽古怪，這……
魯格策著高大的戰馬，在城牆下轉了好幾圈，一直眼神陰鷙地看著城樓上的趙晅。
此次，他們輕騎而來，並未帶什麼重型的攻城器具，因為原本都打算得好好兒的，那陳良率大軍離開了，留下的人定然也不多，馬匹更少，就算知道他們來叩邊了，也輕易不敢出關來迎戰的。
而龍穴山守城張誌高是個無能之輩，從龍穴關入手，隻要大部隊圍在青峪關下，青峪關那些個守城之人就一刻不敢鬆懈，那麼，他們哪裏還會顧得上相助張誌高？
隻要，他們再派出小股勢力，一舉拿下了龍穴山那樣的小關口，再包抄到青峪關，那就糧草補養什麼的全都解決了！
況且，趙昕已經死了，青峪關還有誰能擋得住我魯格？
可在龍穴山時，他們確實過關了，張誌高那個慫人，本來就和魯格合作過處理趙昕之事，如今一見魯格親自帶隊來，便很快地敗下陣來。
魯格狂笑著，帶了一萬輕騎從容地進關，不料，卻在龍穴山的密林小道中了大埋伏！
絆馬索，各種陷阱，忽然從樹上掉下的各種毒物，暗箭等等，看似並不出奇的東西，卻讓他沒走過一裏地，便損失了千多個人！
魯格不甘心哪，小心翼翼地繼續前進著，可是，前方竟然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武器，既有如驚雷般的聲響，也有如驚雷般的殺傷力，再多行半裏，竟然損失了三千多人！
而他們，竟然連敵人的衣角，都還沒有摸到！
狂妄如魯格，也不得不暫時退了出去，可慫人張誌高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竟然敢帶著兵馬在關口截住了他。
好在龍穴關人手不多，魯格又損失了兩千多人，這才衝出了重圍，回到青峪關與大部隊會合。
本次出戰，魯格一舉帶出了十萬兵馬，這對於地廣人稀的廖國人來說，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若不是魯格知道陳良的打算，而趙昕也已經死了，他是不會冒這個險的。
但現在，兵馬已經帶出來了，回頭如果陳良得勝了，知道魯格毀諾，那魯格什麼也得不到了。
同時，他帶出這麼多人卻什麼好處也沒有帶回去，想來，廖國王勃支機也不會放過他的。
魯格如狼般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大軍，最終，帶著銀護臂的手在天空劃出一道耀眼的弧度，廖國人不管不顧地進攻了！
這些廖國人，不止對別人凶殘，對自己也甚是凶殘。
他們蜂擁而上，拚命登城，而青峪關上因為準備充分，第一波攻擊的廖國人，想當然的，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經由守城戰士們一圈利箭掃射，登城之人紛紛中箭而倒地不起。
但是，他們後麵的廖國人，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甚至就這麼踩著他們的身體，繼續拚命地登城，瘋狂而殘忍之象，實屬罕見。
從未經曆過這般戰況的趙晅主仆和墨公子，都有些被這殘酷的場景給震懾到了，目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也迅速加入到防衛大軍中去。
好在這次廖國人自己失策，因著通過龍穴山偷偷進來再圍攻的計策失敗，他們明顯地攻城戰事準備得不充分，而青峪關上，卻因為有了兩天時間的緩衝，此時狠狠地給了廖國人一個迎麵痛擊。
在三四輪強攻沒有絲毫進展，卻突然損失了好幾百人之後，魯格不得不舉手示意，攻城的人馬暫時停了下來。
此刻，天色漸晚，紅紅的太陽緩緩自遠處的草原上墜落，廖國人置城牆下的死傷同胞於不顧，稍微退後一點，似乎開始了就地休息。
闞榮臻見趙晅目光掃視著城下的廖國人，便上前解釋道：“大皇子，隻怕我們要趕緊開夥了，今晚片刻不能鬆懈！你看，他們沒什麼備糧，屍體也不收，今晚，他們一定還會再來的！”
趙晅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也這麼覺得。真沒想到，這些廖國人這麼沒有道義。”
闞榮臻搖頭言道：“他們不是沒有道義，他們自來是認為，隻要是為了他們的部族戰死的，就是勇士。死了便死了，沒什麼了不起的，要是死了還能發揮作用，那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墨公子忍不住插嘴道：“你的意思是，他們這樣死在下麵，也算發揮作用的？”
闞榮臻苦笑一聲：“可不是麼！這樣他們下次攻城還能墊腳用。”
墨公子的麵癱臉也不禁挑眉了：“那我們倒還應該把這些屍首全給燒了！”
冬鷹聞言，頗為不認同地撇了墨公子一眼，心說道：你有沒有搞錯？我們大爺最是心善的，死了還要再殘害，那怎麼行！
然而，趙晅微垂了眼，卻又問道：“那闞將軍，若是趙大將軍在，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我們大將軍的計策啊，那可就多了！我雖猜不到他會怎麼做，但有一回，我聽他說過一句話，我印象尤為深刻。”
闞榮臻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揚起了讚賞的笑容，徑直說道：“他說，對付廖國人，就是要比他們更殘忍，他們才會害怕我們！廖國人向來隻怕強者，隻要你比他強，他就會忌諱不安！”
趙晅看著城樓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青峪關決不能失！趙大將軍說的對，我們就是要比他們更殘忍才行。你們過來，我們需要這樣……”
趙晅忽然交待出了許多事來，闞榮臻聽了立時高聲讚好，然而，墨公子時不時地撇一眼趙晅，似乎在說，看不出來啊，你還敢這麼做？
而冬鷹呢，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心裏直念叨著：我的爺，你是趙昕上身了麼？！
於是，闞榮臻交待著讓守城兵勇趕緊開夥了，緊接著準備新一輪的護城用具。
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大約戌時，果然，廖國人又趁著夜晚燈火不明，開始拚命地攻城了。
隻見，城樓那高高的燈火下，廖國人像大壁虎一樣開始進攻著，再加上影子晃動間，使得整個城牆上麵看起來有無數的人，無端端地讓人心生恐懼之感。
然而此時，闞榮臻一聲肅然的令下，城樓上頓時射下了無數的火箭，密集程度其實比白天低多了，但是，城樓下的慘叫聲，卻比白天要厲害多了。
隻見火箭射下去之後，在城樓下立即騰起一波波火焰來，且迅速地橫向連成一片，猝不及防的廖國人立即引火燒身，他們有的在地上痛苦地打著滾兒，卻越滾火勢越大，有的驚慌失措地飛奔著，卻越跑火燒得越烈，幾步之後便倒地不起了。
火勢沿著城牆形成了一堵衝天的火牆，成功地隔絕了想再次衝上來的廖國人。
原來，趙晅讓闞榮臻在入夜點火之時，借著燈火移動的角度，所謂燈下黑的地方，偷偷地用竹竿挑著，往城樓下隔著五六尺位置潑了一圈兒的鬆油，等廖國人攻城之時，再射出為數不多的火箭，城樓下的大火卻依然能熊熊而起，既消耗了敵人，還阻隔了他們的再次進攻，趁著城牆還有餘熱，不能攀爬，也能讓守城將士們今晚稍稍休整片刻。
黑夜裏，能聽見廖國人在嘰裏咕嚕地大聲咒罵著，趙晅雖出了這絕妙的主意，人卻不敢往前細看，心中一遍一遍對自己說，若是昕堂弟在這裏，他也會這般做法的，他趙晅萬不能墮了昕堂弟的威名！
城樓上，趙晅一夜不敢合眼，等到太陽再次升起時，探頭往下一看，城下已然是慘不忍睹了，尚未完全熄滅的火光裏，焦黑的屍首連成了一大片，黑色的煙霧帶著一股惡臭還在飄啊飄的，聞著都令人作嘔。
經此一役，魯格更加瘋狂了，揮著明晃晃的彎刀哇哇叫著，廖國人又開始了一輪又一輪似潮水般瘋狂地進攻，他們密集地射箭掩護著登城之人，直射得城樓上空有如黑雲一般的箭陣。
趙晅把青峪關守軍分為了兩個梯隊，一個梯隊隻管對準近距離的攻城軍，另一個梯隊換上了趙昕改良過的弓，射程更遠一些，力量也更大一些，對著遠處的魯格和箭手們所在的區域不斷地回射，也射得魯格不得不退避到射程以外，不敢再在關城下哇哇大叫了。
這一輪，青峪關守軍，又險險地勝了，可惜啊，到中午的時候，闞榮臻一臉擔憂地報說道：“大皇子，箭不多了。陳良帶走的軍需實在太多了，要是魯格再來這麼一下猛攻，我們可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