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手足相殘之過往
夜涼如水，隻聽老恪王歎息一聲，頗為不甘地言道：“唉！那陳良心思極其歹毒，而趙嵩又是心狠手辣之人，當年，他們害死了這麼多人，確實是沒有活人知道真相的。
但為鬼也有為鬼的好處，這些年，我們雖困在此處，那陳良做賊心虛，曾來此地拜祭過幾次，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親口說出來的，還有一些，是我至死才知道的，如今，我便都告訴你！”
說到這裏，老恪王的情緒才穩定下來，便慢慢地敘述起了過往，莫離等他說了一段，便讓他停上一停，趕緊扭頭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趙昕聽，如此做法，隻因，她生怕自己會遺漏了點滴細節。
就這樣，兩人一鬼，一講便講到了將近子時，才將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講清楚了。
原來，先帝，便是趙昕的祖父，性情比較寬厚，為人也是端方古板的，想來，這般性情的他，對著四個兒子，定然也是按著祖訓教導，因而，對他們的態度上便有很大的不同。
其長子趙岦，本就是正宮皇後所出，先帝便順理成章地早早立了他為太子，這在當時來說，確實是穩定朝局的好事，沒有人會多說什麼。
趙岐作為先帝的第二子，他生母是如今恪王府的老太妃，當年，老太妃是先帝的寵妃藍貴妃。
藍貴妃其人，雖然出身極為高貴，但她終究是個西蕃人，又是西蕃土司唯一的愛女，在當時的朝臣們心中，對她都是有些忌諱的。
藍貴妃是個聰明的女人，也是個極灑脫的女人，自趙岐幼時起，她便教導過他，不要去想有的沒的，做個閑散富貴的王爺便好了。
趙岐確實也是這麼做的，他坦蕩而磊落，自由自在的，想學什麼便學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這般心無旁騖之下，倒不管是文章武功，教導趙岐的師傅們都極讚賞他的，甚至還會時不時地在先帝麵前誇誇他，先帝心中，對他也是極為喜歡的。
至於趙嵩，他生母的出身很是卑微，僅僅隻是個低階的宮女，他似乎也隻是先帝一時興起後的產物，先帝對他，總是有些忽略。
而趙嵩本身，幼時似乎也很是沉默少言，在先帝四子中，極為不顯。
當然，生活在帝王之家，比之尋常的大家族，逢高踩低的現象隻會更嚴重。
趙嵩因為母族卑微，在宮中那些個見風使舵的宮人手中，想必也是沒少受過醃臟氣的。
總之，趙岐的意思是，在幼時，他還時常會幫著趙嵩說說好話，令得趙嵩在後宮的日子好過些，也不枉他們終究是兄弟一場。
隻是吧，畢竟是皇家兄弟，等到大家都長大了，可以開府建衙了，有些個潛在的矛盾便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趙岐覺得，自己反正是沒有承位的可能了，也無心去結交朝裏的大臣，他隻管自己過得舒服自在便算完了，縱然，他偶有聽聞趙嵩和誰誰大臣又在一起了，也是根本不會在意那些的。
況且，自趙岐和趙嵩各自都有了府邸之後，趙嵩還不止一次來找過趙岐幫忙，請趙岐幫著他在先帝麵前說好話，好讓他趙嵩也能有與其他皇子一樣的待遇。
那時候的趙嵩，總是一副卑微的模樣。趙岐從未想過，如此卑微的、沒有母族支持的趙嵩，能做出什麼大的事情來。
而且，太子趙岦對趙嵩，也還是很不錯的，到底先帝總共隻生了他們兄弟四人，老二趙岐已然沒有了承位可能，而老四趙嶦尚且年幼著，這趙嵩吧，雖然年紀與他相仿，但趙嵩沒有母族支持，按理，他對太子也是沒有威脅的。
再過些年，趙岦已經開始監國了，每日會幫著先帝處理些朝政。
他樂於做個寬厚仁愛的儲君，既然趙嵩常常主動示好，他便也將趙嵩常帶在了身邊，既讓大臣們看到他寬仁的一麵，也可以讓趙嵩幫著處理些事情，畢竟嘛，太子也是需要人來為他做事的，而有些事情，同為皇室子弟的趙嵩是合適的人選。
大概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趙嵩便開始暗自勾結朝臣，進而培植黨羽了，可惜的是，當年的太子，還有當年的趙岐，都沒有在意罷了。
而陳良當年，已然是駐軍北方多年的一員猛將，先帝提起他來，一向都是讚賞有加的。
陳良在朝中的聲望也是極好的，先帝還曾誇他“人如其名，忠厚溫良”。
陳良的家小也大多安置在京都盤陽，他甚至為了避嫌，還不許嫡長子陳木剛在朝中任職呢！
但卻是這樣的陳良，太子在監國的過程中，收到了幾份密折，都是舉報陳良偷賣兵器車馬給鄰國——廖國的，密折中說陳良私下大肆斂財，偏他還常常裝可憐向朝廷討要軍餉！
鑒於陳良以往良好的聲望，太子不敢隨意處置了，他擔心若是處理得不好，引來先帝的責怪事小，失了臣心擁護事大，便很是苦惱了一陣。
趙嵩常伴太子左右，得知此事後，他便主動提了出來，說他可以悄悄地幫太子去北邊軍中調查一番，若是密折中所報的情況屬實，他們拿下陳良的真憑實據，再處置陳良就會順理成章了。
還說，若是陳良若是受人誣告了，那這些個上密折而攪動朝局的佞臣必須除去！
為了說服太子，趙嵩還自嘲說，反正他向來在朝中不顯，先帝即便幾個月不見他，也不會想起他的，由他去辦，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太子趙岦終究同意了趙嵩所言。
他哪裏會想到，趙嵩當著他麵兒是一套，背後卻是另一套，且趙嵩此去北軍，也是居心叵測。
趙嵩到了北軍中，和陳良說的是：“陳良啊，你有大難了！你的罪行，太子已然知道了，而我，趙嵩，卻是體諒你素有軍功，這才冒著危險來告訴你一聲，你要早做決定了，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免此大難！”
很快地，沒有原則、沒有底限的陳良，便和趙嵩達成了私下協議，由陳良幫助趙嵩除掉太子，而趙嵩則保證必須永遠讓陳良呆在北軍之中！
這樣隱秘的事情，若不是從當事人的嘴裏說出來，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三個人會知曉。
畢竟，當年太子被人行刺而死的時候，當場抓獲的，的的確確都是廖國人，沒有人會懷疑到忠心耿耿的陳良身上。
趙岐會知道這些，也是陳良在他死後數年，到失目崖偷偷拜祭時，陳良屏退眾人，一個人自言自語，直說都是趙嵩之過，冤有頭債有主，讓趙岐的鬼魂找趙嵩去。
陳良這才說出來，他和廖國大將魯格交易，以北軍軍糧一萬石，換得魯格派出二十個厲害的死士刺殺趙岦！
老恪王說到這裏時，他那恨意啊，簡直是驚天動地，隻見，無邊的黑暗籠罩了整個崖穀，陰戾的勁風如刀鋒般刮過莫離和趙昕，卷著萬物呼嘯而去，空氣中似乎能聽見厲鬼哭喊，令人真覺毛骨悚然！
莫離雙手緊握住趙昕，在她自己感覺都透不出氣來的時候，更是不顧一切地用自己的整個身體緊緊地籠住了趙昕，她生怕老恪王那毀天滅地的陰煞之氣傷到了趙昕。
而事實上，趙昕亦確實是很難承受的，每當陰風卷起的時候，他便會有窒息的感覺，隻有在莫離的身邊時，才能讓他有一絲呼吸的空間。
這樣詭異的情景，在老恪王的鬼魂講述的時候接連出現了數次，莫離隻覺得，老恪王的恨意，一次比一次滔天，那呼嘯狂躁的陰風，也一次比一次淩厲可怕。
老恪王說，便是在趙嵩偷偷赴北軍的那次，趙嵩不但和陳良談妥了刺殺太子的交易，還順便虜獲了陳良庶出之女——陳木媛的心，他們二人暗通款曲、訂下私情！
太子趙岦一死，先帝所受的打擊之大，真是可想而知。
當然，作為兄弟，若換做別人，隻怕會是麵上裝著傷心罷了，雖然皇族親情淡漠，但趙岐不是那般誌在皇位之人，他是真心替自家兄長難過。
卻是在此時，先帝做了一件很少人知道的事情，卻令趙嵩對著手足親兄弟再下殺心。
當時，先帝大病一場，在他稍微能起身的時候，便召見了藍貴妃，突然要求藍貴妃親筆寫封家書，請她的父親——西蕃土司即刻進京。
藍貴妃不明所以，但事情蹊蹺，先帝不說清楚事由，她不肯答應寫信。
先帝心思迫切，便隻好直說了，隻要藍貴妃肯將西蕃土司召入昱國京城，他便會賜下毒酒殺了西蕃土司，屆時再推動西蕃內亂，以絕了西蕃異族對昱國的威脅，那麼，從此，趙岐便將是昱國的儲君，隻等先帝一死，趙岐即可即位。
藍貴妃聞言，真真是心痛如絞啊，她寧死不願為了兒子當皇帝，而殺害自己的父親！
先帝已然親口說出，這樣隱秘的事情，縱然她是他的寵妃，也是需要一個確切的結果的，她若是不答應先帝，想必也隻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