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鬼言鬼語
一個男人，一個武將，和自己心愛的人，在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情緒下，講講那些兒時的過往也便算了，如今，居然讓他對著父親講那些！
這……
趙昕有些尷尬地幹咳了一聲，就是不開口，弄得莫離急了，又湊到他耳邊說：“你不講，他可要走了！而且，昕啊，我也想再聽一遍呢！我覺得，那時候的你真的是很不容易，日後，我也好再幫你練習鳧水，快講啊！”
趙昕隻好開口說道：“哦，你想聽，那我再講給你聽便是，隻是我父王……唔，父王是不知道的，那時候，我四歲……”
陰風卷了卷，並沒有揚起灰，莫離感覺老恪王似乎是離開了一下，卻又回來了，還表現得很不耐：“混帳東西，沒出息的混帳東西！還好意思說！哼！”
莫離很緊張，比趙昕還緊張，也不知道趙昕這樣講述那件悲慘的過往，能不能讓老恪王對他改變些情意。
“……到處都是水，煙霧彌漫著，沒有人，什麼也看不見……我想我的父王，我想著，父王若是在，他定然能帶我出去的。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我餓極累極，可等我昏睡一覺醒過來，我依然在水裏……”
趙昕慢慢地回憶著，慢慢地講著，因為有了上次莫離幫他學遊泳的經曆，他如今講起這段過往，不再完全隻是害怕了，反而能細細地回憶出那段時候的心路曆程。
終於，莫離能感覺老恪王安靜了下來，周遭的陰寒之氣沒有減少，但並沒有大的起伏了。
莫離暗自欣喜不已，終究，老恪王對趙昕也是有父子情分的，她賭對了！
趙昕講完之後，轉頭緊張地問莫離：“我父王呢？他還在嗎？我，我可以同他說句話嗎？”
莫離故意大聲地答道：“你想說什麼隻管說，他聽得見！不過，你父王有些不講理，我不知道他答不答呢！”
這話一出，莫離的耳邊立即傳來兩道聲音：“離兒怎麼能這般說我父王/小姑娘胡說什麼？”
莫離笑了，對趙昕說道：“好，我不說他，他是你講理的父王！那你說吧，我看他怎麼講理地回答！”俏皮的語氣，尤其著重“講理”二字。
趙昕轉回身子準備說話，莫離感受著老恪王的方向，順手幫趙昕扳了個方向。
趙昕很高興，大聲說道：“父王，兒子這些年也做了一些事，隻盼能早日幫父王報仇！隻是，當年沒有人活下來，是以，兒子找了這麼多年，很多疑問實在無法找到答案，但望父王指點！”
靜默了一會兒，忽然的又開始陰風急劇卷動著，莫離趕緊開口說：“喂，老恪王，你幹嘛啊！你不是說，你講理的嗎？你不回答，又發什麼火啊？”
陰風卷動得四處翻湧著，呼嘯之聲不絕於耳，但都沒有再衝著莫離和趙昕兩人了，黑暗裏，感覺有什麼東西卷起落下，用力地砸在遠處山石上的聲音。
又一陣子後，有個陌生的聲音，恭敬地開口道：“這位姑娘，王爺走了。你們先歇息吧，明晚再說。”
“啊？這……他怎麼走了？真是不講理！我還有事兒沒說呢！我身邊的這些人，要怎麼辦啊？”
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鬼，要走也不說一聲！
莫離氣極了，還感覺到趙昕和自己交握的手抖了抖，這更讓莫離大聲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滿。
那陌生的聲音，便溫聲言道：“姑娘十分獨特，居然能這般通靈！卻不知，姑娘是否知曉，我們不能和人類在一處太久的，否則，便會有損你們的陽氣。
今夜，王爺已經在這處待了太久，他該當是擔心，會損了小王爺的人陽吧！
姑娘莫要見怪！”
“哦，原來是這樣啊！”得知因由，莫離釋然了，又趕緊追問道：“那我們的人怎麼辦呢？他們這些人，可都是你們小王爺的親隨啊！我要怎麼救醒他們啊？”
“姑娘莫急！他們昨晚誤闖入山崖，就是因為我們在他們身邊呆得久了，才會使他們昏睡至死。
以往，我們都是這麼做的，這也是我們自保的方法。姑娘莫怪！
但好在你們來得及時，隻要沒有滿三天，他們還是能醒的。
到明日，我會讓這山崖有陽光照入，隻要讓他們在陽光下躺上幾個時辰，他們便會醒來的。”
莫離聽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若真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對了，我該怎麼稱呼你啊？”
“我是王爺的親隨——秦罡。小王爺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這陌生的聲音裏很是感慨，聲音也很溫和，似乎生前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莫離趕緊把秦罡的意思告訴了趙昕，趙昕也鬆了口氣，還說道：“哦，原來是秦叔！我記得的！秦叔有勇有謀，小時還曾與我說過三皇五帝的典故呢！”
秦罡長長地歎了口氣，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姑娘，多謝你適才所為！
我們王爺這些年心中極苦！
我們困在這裏，既不能轉世為人，又不能去報仇雪恨，王爺他難免會有些氣憤，等下回去，我也會勸勸他的。
其實，他心中也是極牽掛小王爺的，我們都很牽掛自己的家人……”
“秦叔不要這麼客氣，我明白的。我叫莫離，你叫我莫離便是。”莫離能說趙昕是自己的夫君，可讓她說自己是趙昕的妻子，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開不了那個口，所以，才含含糊糊地說道。
果然，秦罡輕笑了聲，說道：“屬下可不敢隨意稱呼。不過我知道，你該是小王妃吧？小王妃你實在是難得，日後，隻怕秦罡還要請小王妃幫忙，給家中帶句話呢！”
莫離連忙點頭應下：“秦叔你放心，我們若是能回去，要帶什麼話，我一定幫你帶到！”
秦罡聽了，很是高興，“這真是太好了！那小王妃先和小王爺在此歇息吧，我會把所有的隨從都帶下去，半刻後，你們便可以升火了。明日，我一定讓陽光照進來。”
莫離也笑了，趕緊說道：“多謝秦叔！”
然而，大概是周邊的那些鬼影都聽到了這些對話，等莫離說完，隻覺得自己周遭細細的陰風湧動不已，各種嘈雜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哎呀！小王妃答應秦先生了！那我們呢？我們能不能也求一求小王妃啊？”
“小王妃，我，我的妻子當年快生了，也不知道是兒是女，小王妃能否幫我去問問嗎？”
“我，還有我！別擠我！小王妃，我娘隻有我一個兒子，我娘她好不好啊，小王妃幫我去看看行嗎？”
“我，我，嗚嗚……小王妃，求你幫幫我……”
“……”
陰風一股接著一股，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壓迫得莫離簡直無法呼吸了，無數嘈雜的聲音，幾乎要吵聾莫離的耳朵了。
中間，能聽到秦罡在大聲地斥責著他們，極力想要讓他們離開，但大概這些鬼魂壓抑了太久，思念了親人們太久，此時得見唯一的希望，都不再聽從命令了，場麵一度失控。
若是白日的話，莫離大概能看見，這場麵不亞於幾萬的粉絲衝著他們的明星而去，可粉絲們還能有保安來維持秩序，這群鬼影，拉之不走，拽之不到的，根本是無從下手啊！
莫離受不了了，隻好捂住耳朵，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出聲：“住口！你們要吵死我了！我若死了，誰也幫不了你們！”
這聲大喊，震得一旁的趙昕倒退了幾步，又慌亂地上前來找他，緊張言道：“離兒？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不見你，你在哪裏？”
莫離更氣憤了，繼續大喊著：“要我幫忙，你們要講秩序的！你們快離開！你們這樣子，會傷到小王爺的！他若是有個什麼好歹，我一個也不幫！”
總算，周遭有了片刻的安靜，秦罡的聲音也適時地響了起來：“弟兄們的心情，秦某都知道，但你們要明白，人鬼終有別，我們再呆下去，會對小王爺伉儷不利的！大家要體諒他們！”
鬼影安靜了一會兒，卻有低低地抽泣聲響起，很快的，像被感染到了似的，鬼影的哭聲大了起來，連成一片。
陰風湧動中，那些哭聲遠遠近近的，淒厲得令人汗毛直豎，黑影一團一團飛舞在莫離周遭，若即若離的。
莫離看不見，但能感覺得到，她終是心生不忍，便說道：“這樣吧，但凡有需要我帶話的，便都到秦叔那裏排個隊什麼的吧，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紀錄的方法，總之，你們不要一窩蜂地都過來。
到時候我也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當年你們在軍中的名錄，進而聯係到你們的家人，再幫你們去傳達吧。”
“這法子好！小王妃放心，軍中有記錄的，我們也有擅記的鬼魂，可以幫他們一一記下來的。”
秦罡趕緊答應著，又揚聲和鬼影們說著：“這下你們放心了吧？好了，快離開此地，若是到了子時，陰氣太盛，會傷到他們的！快走！都快走！”
終於，各種謝謝的聲音此起彼伏了好一陣，還有鬼魂歡呼著“小王妃萬歲”什麼的，漸漸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