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密狀未告成
說來,也是偶然。
有一次,皇帝在宮中向成威先生問話,想了解趙昕學武的進展如何了,成威先生僅以四字誇讚道:“天生將才!”
趙晉聽了心中很是不服,便向皇帝說道:“父皇,兒臣也想跟成威先生學武,日後好替父皇分憂!”
然,皇帝僅僅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不必!趙氏,天生將才的,有昕兒便夠了,我還要靠他壓著半邊天呢!”
趙晉一直覺得,父皇雖然寵自己,但父皇對趙昕比對自己要好!
對此,許皇後的勸解是:“你昕堂兄沒了父親,你父皇多看護他些,也是有的,你可是正宮嫡出,誰也比不上你的!”
正宮嫡出?那趙晅呢?他不也是正宮嫡出?可父皇對他呢?視若無睹!好似沒有他這個大兒子一般!
況且,他還有眾多兄弟呢,也沒見父皇對誰有待趙昕這般特別的!
父皇的心思,深沉如海,誰也猜不透……
趙晉是個敏感的人,皇家麼,自來都是這樣的,父子不似父子,兄弟不似兄弟,他也是小心謹慎著過來的。
直到他被封了太子,心中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但他那些固有的想法已然形成。
對趙昕,他始終喜歡不起來。
甚至於,他曾暗自想著,若是日後他登基為帝了,北軍的兵權,他還是要早早收回來的!
如今麼,哼哼,適當地給父皇也說說那些個有趣的“戲本子”,還是可以的……
趙晉回了宮,直接便去覲見皇帝了。
景和帝趙嵩心中,對趙晉這個正宮嫡子,還是很滿意的。
趙嵩想著,隻要自己再撐個十年八年,等陳良越發老了,便能著手將他拔了,到時候再找個機會將趙昕卸磨殺驢,那北邊便可以安然地交給太子了,那些曾經的日子便也一並塵封了,不會再有人提起了。
不費一兵一卒,瓦解掉最後的隱患,才是最最劃算的。
景和帝自認為,他之所以能從最不被先帝看好的皇子,成為當今皇帝,他比趙岦和趙岐多的,就是隱忍。
當年,他能隱忍十年,慢慢獲得趙岦的信任;他能隱忍五年,搜集陳良那些個爛證據;他能隱忍著,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給趙岐當老婆。
他自然也能再隱忍個二十年,親手培植一個幫手趙昕,來牽製陳良這樣的毒瘤!
隻要,江山在他手中,這些個隱忍都不算什麼的
趙嵩看著趙晉,內心是一種“我為你做了一切”的高高在上,很多事情,趙嵩不想讓趙晉知道,就像他曾經對先帝那樣。
趙嵩隻想要的是,兒子對他地高高仰望,至於,那些個齷齪的手段伎倆,沒有必要成為黑塵,而遮蓋了他這個偉大父親的光輝!
是以,這日如同往常一般,趙嵩對著趙晉是一貫地疏離:“太子此時還來與朕商討國事?”
趙晉呢,他每一次覲見皇帝,都會暗自拿皇帝對趙昕的態度做對比,每每內心不滿著,卻也從不曾表露過什麼。
這一日,他依然恭敬而真切地行禮問安,再回答道:“回父皇,兒臣時時願為父皇分憂!”
景和帝望著自己這個英俊出眾、才思敏捷的兒子,冷漠的眼神中迅速劃過一抹流光,那是淡淡的讚許,隻是,口氣仍然淡漠著:“說吧,什麼事?”
趙晉心中一喜,卻是努力維持著平靜,盡量和緩地說道:“父皇英明睿智,想必早便聽說了最近關於恪王妃的傳聞吧?”
“嗯,聽說了。”
“那父皇,您對這樣子虛烏有的傳聞,竟然也能傳入內廷,連朝臣們背後也議論紛紛的事,可有什麼……要教導兒臣的?”說完這話,趙晉的心裏怦怦怦的跳著,原本俊美的麵皮上,隱隱有些抽搐。
因為他是低著頭且緊繃著的,根本沒看到皇帝聽完之後眉頭瞬間輕蹙了起來,“你有什麼想法,說吧!”
父皇依然是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可趙晉激動得忍不住了,他心中埋藏了這些年的不滿,或許今日隻在自己一席話下,那個總是壓他一籌的“天生將才”,便極可能成為曆史了!
“是!兒臣以為,這樣的傳聞,興許是趙昕自己說出來的吧!
在我昱國,女子向來從不曾參政,何來禍害一說?
那恪王妃又不是後宮中人,恪王爺也不是……不是那執政之人!
南方剛太平了幾日,如今便傳出這樣的流言,還任由這樣的流言在朝中廣泛議論著,實在是……實在是有些奇怪呢!”
大殿之中,趙晉的聲音還在回蕩著,半響聽不到景和帝的反應,趙晉不敢抬頭,身心都緊繃著。
終於,景和帝說話了,卻不是以往地直接駁斥,反而問道:“那依你之見呢?該如何處置?”
趙晉說不欣喜是假的,他猛然抬頭,偷望了一眼景和帝,似乎,他的父皇眼神幽深,根本看不出意味如何,可現在,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不能退縮!
“兒臣以為,陳家世代忠良,定北侯陳良駐守北軍那麼多年了,確實是功勳卓越的將才,由他一人執掌北軍便罷了,況且他年長了,嫡子老妻都在京裏,比恪王爺要好掌控得多。
老太妃年紀大了,腿腳又極為不便,恪王爺,他該多多侍奉左右才是!”
“所以,你覺得,朕將他放在北軍中,比陳良還要略高一些,執掌了兵符,是多此一舉的?”
景和帝趙嵩眼睛微垂著,並不看趙晉,但他說出來的話語很慢,依然是聽不出情緒的那種。
又是這樣!父皇又用這種語氣!
趙晉心中的不滿再次爆發了。
但是,不得不說,趙晉平時最喜歡模仿的,就是景和帝這樣的高深莫測。
他趕緊跪下了:“兒臣不敢!兒臣隻是一直覺得,到底,恪王爺……手握兵權,是個隱患……”
“嗤!……天晚了,早點下去歇息吧!北軍的事,太子便不要多慮了,朕自有安排。不過,你能有這麼細心,不錯了。跪安吧!”
皇帝衝趙晉揮揮衣袖,趙晉垂著頭,忍住心中的不滿,跪安離開了。
他腳步匆忙,心情卻愈發激憤:“又這樣!總是這樣!每次都這樣!趙昕怎麼說都是個外人!就這麼護著他!每次都這麼護著他!哼!憑什麼!憑什麼!”
人心總是不足的,沒當太子時,趙晉覺得自己能當上太子便好;當上了太子,趙晉又覺得,自己是外祖父許太傅一手教導出來的,才學經略早已可以經天緯地,偏偏如今還是要處處被壓製著。
這份委屈,他還不能與任何人說道,他心中積累的不滿,像壓製著的颶風團,隻等一個合適的契機,便要徹底暴發出來!
回想朝中近段時日的朝局,趙晉自忖著,南軍如今剛剛平穩下來,暫時不宜有任何的變化,而北軍太平了好幾年了,是個尋找機會拔除趙昕的時候了……
既然明著下手父皇會不同意,那時日久了,趙昕隻會越發在北軍裏生根穩固,以父皇的強健身體,自己這太子之位,隻怕還要一直坐下去。
這麼此消彼長地,等到他能登基執政,陳良老了,趙昕卻當壯年,而自己初初登基,還不能動他……
那麼到那時,被動的人便是自己了!
不行!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幫自己謀劃著,不能聽之任之趙昕!
趙晉的心結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如今雖然暗覺迫切了,但他卻不是個魯莽的人,當即讓人去細細查探,那些流言到底怎麼來的。
太子東宮,有的是能用的人,很快,太子便知道了,流言出處大抵在兩處:一是周太傅的四孫女那邊,一是承恩伯府。
周四小姐那邊不用想,定然是她因愛生恨了,到底當初恪王議親時,京城裏還是漏出些消息的,如今周四小姐閨譽受損,她趁機落井下石也是有的。
而承恩伯府麼,便值得深思了!
自先皇後薨了,承恩伯府便一直落魄著,這次意外地攀上了恪王府,他們不是應該小心翼翼著麼?卻還自己放出這樣的傳聞來?
這還真是讓人不得不多想啊!
果然哪!蘇各各說的,是對的!趙昕,你果真別有用心!
既然如此,那便無需和你客氣了,你既玩陰的,我便也來暗的!
在這期間,太子東宮還來了一位不起眼的客人,這人不是別人,卻是原護城校尉錢有寶的父親錢文德。
想當初,錢有寶被趙昕杖責至死,他手底下那幫人,一見死相淒慘的錢有寶,頓時嚇破了膽,生怕錢有寶的父親責怪下來,他們也活不了,便連夜帶著錢有寶的屍首返京。
果然,錢文德眼見著好好一個兒子,為皇帝跑了一趟北境的差事,無端地就橫死回來,自是又痛又怒,細問之下,這才得知,兒子竟是因為撞破了恪王妃與恪王隨從的私情,這才被恪王趙昕杖責至死!
何等殘忍的手段,恪王趙昕這分明是殺人滅口!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因著恪王手握重兵,又是皇帝眼前的紅人,錢文德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