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愛撒嬌的小姐
等到趙昕慢慢的地適應了這身體,他便開始細細盤算著怎麼出去的問題,到底他要怎樣聯係上祖母呢?這樣離奇的事,任誰也不能說啊!也不知道,皇上那裏,祖母是怎麼打發的?
趙昕想到這些,難免憂心忡忡。
皇上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對他一直都是既信任又忌憚,他大權在握不假,但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頭,那皇上翻臉比翻書都要快!
也不知道,如今他那具身子到底怎麼樣了,是一直昏睡著呢,還是,也被人給占了?
轉眼間,他來這承恩伯府已經快一個月了吧。
真是,度日如年啊!
他從來不知道,女人每日裏梳頭洗澡的,就要花上數個時辰。一雙手,好看是很好看,卻既拎不了重物,又捏不了刀槍;一雙腳又小,翻不了牆、跨不了院的,這可如何是好!
平時,若是他步子邁得稍大了一點,那時時陪著他的丫頭就會說:“呀,二小姐,你怎麼能走這麼快?裙子都飛起來了!大夫人看見了,又會說姨娘沒教好你……”
若是他坐著時,兩腿打開的幅度大一些,那處處護著他的姨娘就會說:“梨兒啊!這麼多天了,難道,你還是不認識姨娘嗎?你怎麼,連坐著都像個男子了?這……是不是,再去求個符啊?啊!”
好吧,但願,你的符,能將我的靈魂送回去,那你在整間屋子裏掛上符,我也不介意!
可是,我的荷包、我的床角,已經都是符了,我還是呆在這軀殼裏……
也不知,那黑龍玉什麼時候能夠再發奇跡,把我的靈魂給送回去,再在這身子裏停留一日,我真是要焦躁死了。
趙昕焦躁著,無奈著,又接著焦躁著,再接著無奈著。
他很早就開始,日日半夜起來打坐練功,可即便他曾得成威先生親自指點,內功心法也一絲沒有忘記,但這身子資質平庸,想要靠這樣一日一日地苦練,到能翻牆跨院地獨自出去,隻怕呀,黃花菜都涼了!
“二小姐,該喝藥了!”樂珠輕聲地提醒,打斷了趙昕地胡思亂想。
他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藥汁,固執地搖搖頭。
這身體,讓人鬱悶得說不出話來,不但是個女子,還是個經年體弱多病的女子!日日要喝這些一看就苦死人的藥,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早就死了,才害他停留在這裏。
趙昕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心裏就鬱悶得發苦。
都說紅顏薄命,但這原主的命,也實在太薄了吧?
再則說了,你什麼時候死不好,偏偏要在他墜馬的時候死。
趙昕不是個怨天尤人的人,但是被困在這嬌滴滴的身體裏久了,他的性情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估計呀,要是芒刀見到他現在的樣子,恐怕要直接抹脖子了。
樂珠無奈地看著自家性情大變到讓人害怕的二小姐,輕聲地又勸道:“二小姐,大夫說了,您這病,還是要喝藥的,若不然,再像上次那樣,突然發作,就……”
趙昕抬眸冷冷看向她。
對,抬眸!
這小身子太小巧玲瓏了,比這大丫頭還要矮上大半個頭。
按照趙昕的感覺,他是往日的滿麵寒霜的樣子,像當初自己身邊服侍的金箭銀鞍,幾曾敢這樣囉裏八嗦,違逆他的意思?!他隻要就這樣……一個眼刀過去,他們就統統嚇跑了!
然而,樂珠隻看見自己小姐可憐巴巴的瞪著自己。
哎,又開始撒嬌了!
“哎,小姐一這樣看我,我便覺得她很可憐,可是,再也不能讓那樣的事再發生了!”
樂珠心裏不忍,卻還是堅持著勸道:“小姐,忍一忍吧,再多幾副藥也快完了。你看,我已經給你準備好甜梅子了,你就一口氣喝了吧,啊!”
樂珠放柔了語氣,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要不然,她要怎麼辦才好呢,那日的事情,若是再發生一次,就是小姐沒事,她自己也恐怕要嚇的丟掉半條命。
趙昕瞪著瞪著,便沮喪地閉上了眼睛。
算了,他已然照過鏡子了,這小臉實在是……太讓人憐惜了!那眉頭輕蹙,便像藍天攏上了霧;那鼻子微皺,便似一切讓人不喜;那小嘴兒一嘟,像……想讓人親上似的!
雖說,現在這身子裏的靈魂是他,他是個不可不扣的男人,可是,畢竟這身子不是他的呀,他從前可是不近女色的,就是身邊侍候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他怎麼知道,原來,女兒家是這個…….嗯,這麼個憐人的模樣呢!
趙昕倔強地轉過頭,再不看樂珠了。
樂珠端著碗,進退兩難地站在一旁,臉色也是欲泫欲泣的。
薑姨娘一進來樹雪齋,看見的就是這副樣子。
她輕歎了一聲,走過去默默地端過了碗放在一邊。
像平時一樣,她輕撫了撫女兒的臉,把女兒輕擁在她懷中,愛憐無比的拍了拍女兒的背,又似包容又似責怪地說:“梨兒又犯倔呢!好孩子,娘也不舍得你這般苦,可你這病實在讓娘操心。這藥裏,不單隻是治你心口疼的毛病,孫大夫說了,還加了一些助你這身子……成大人的溫補藥材,翻過年,你便及笄了,可你那每月的事……好孩子,多少苦都吃了,還有幾副藥就完了,就當讓娘少操心,來,喝了吧,啊?”
看著女兒清麗宛若梨花樣的容顏,薑姨娘就心痛莫名。
自女兒出事之後,薑姨娘就下了狠心,從今往後,她再不處處退讓了,除了在外人麵前,她還要守著妾室的規矩,私底下便隻管將姨娘換成了娘。
而趙昕,被薑姨娘將頭按在她柔軟的胸口,如今也習慣了,還……挺享受的。
若說來了承恩伯府,唯一可以讓趙昕心中有些些開懷的事,便是薑姨娘了吧。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她輕聲地撫慰,甚至於她這樣的輕拍,都能讓他內心中產生一些從未有過的安寧,似乎……母親就該是這樣的才對,母親……
趙昕半靠在薑姨娘胸口,竟然默默地接了藥,仰頭一口便喝了,隻薑姨娘要給他喂梅子時,他無聲地拒絕了,“靠!我又不是真的女人!”
薑姨娘見趙昕乖乖的喝了藥,也微微地放下心來,沒理會趙昕剛剛喝藥時的那股豪放勁兒,還有不肯吃梅子地別扭勁兒。
她摸著趙昕的頭發,無限愛憐地輕聲說:“梨兒,娘知道,你這段日子過得辛苦,等過些日子,你這病再沒什麼要緊了,娘想法子,帶你出去莊子上走走,你爹也答應了的。”
趙昕緊靠在薑姨娘胸口,旁人看不清神色的臉,輕轉了轉,大眼睛水波流轉,低聲說:“我要去龍安寺,日子我定。”
薑姨娘聞言,身子僵住了。這還是近十日來,梨兒第一次開口說話!
這孩子,性情變得太大了,若不是她身上的所有胎記都還在,連愛女至深的薑姨娘都要懷疑,這不是她養育多年的女兒了,以往那個柔柔弱弱、無限依戀她的孩子,忽然總是一副冰冷表情,連聲姨娘也不叫……
薑姨娘不禁低頭說:“梨兒,你……叫聲娘吧,你叫聲娘,娘無論如何都帶你去龍安寺!”
龍安寺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呀,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去那個地方了?
趙昕咬了咬唇,心中天人交戰了好一會。
記憶中的母親,祖母話語中的母親,薑姨娘對比下的母親……
許久,連薑姨娘都以為,女兒和往日一樣不再開口的時候,安靜的房中傳來極低的一聲“娘”。
薑姨娘頓住了,眼淚禁不住地往下流,這孩子總算肯叫她娘了!
她抖了抖嘴唇:“梨兒?你再喊一聲,娘……還想聽……”
趙昕卻低了頭,再不言語。
薑姨娘倒也並不強求,自己輕抹了淚水,拿了梳子幫愛女一點一點地梳起了頭發:“梨兒,你怎麼想到去龍安寺的?你可知道,龍安寺向來不對外開門的呢!要去龍安寺,娘得好好想想辦法才行。”
趙昕已經被薑姨娘慢慢帶到了妝盒前,對著鏡子裏這張粉嫩美麗的小臉,他總是會變得不敢大聲說話了,他都怕嚇著鏡中的那個她!
真是的!他從來不知道,女子的臉還會讓人心中這般波動的。
在他的印象中,女子的臉向來都是刻薄的、做作的,即便塗著厚厚的脂粉,也是讓人心中厭惡,難以親近的。
可是,他如今這副身子的臉卻不是那樣,他看著鏡中的人兒時間久了,有時候就會無端地沉迷進去。
哎!
趙昕不知為何會歎息,隻垂了眼,輕聲說:“我就想去看看。”
薑姨娘日日這般念叨些隨意的話,她想不到今日愛女肯回她的話兒,正兀自喜不自勝呢,便又絮絮地開始講起龍安寺來,可惜愛女竟是再也不說半句話了。
龍安寺,是皇家寺院,位於京城外五裏遠的小方山上,已經有百來年的曆史了。最初,是皇家給一位極通佛法的宗室弟子建造的,後來,漸漸變成了,皇室中一些特殊情況下安放靈位的地方。
皇室再高高在上,總也是人,有些太過年幼便夭折的子弟不能入太廟的,有些女子尚未成年也未婚嫁即去了的,皇室也舍不得他們孤魂無處著落的,都會到龍安寺做做法事。
再加上龍安寺雖不大,但占地極廣,小方山雖不高,整個山都種了竹子,還有一處冰泉,倒也實在是一處景致清幽的所在。
尤其是炎炎夏日,引得京城中的達官顯貴們總想著法子的要去龍安寺住上幾日,避避暑氣。隻是像承恩伯府這樣的門庭,在京中實在不算顯貴,要想去龍安寺,還要好好想想辦法。
女兒難得肯開口,更是難得對自己提什麼要求,如今這個要求,難是難了些,但是她卻無論如何也要幫女兒達成。
薑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便細細地開始盤算起來。
而薑姨娘剛走,樹雪齋便迎來了一位客人。
樂珠送薑姨娘出去後又去收拾東西了,此時房中沒人。
趙昕穿一身女子衣裙,卻大馬金刀,腿開開,背脊挺直的,安坐在樹雪齋中廳默默品茶。
陽光灑了半室,給趙昕微側的、嚴肅的臉染了幾許金黃,遠處進來一看,這女子便有了些雕塑般沉寂的肅穆,她身上太過素淨的衣裙,又給她的這種肅穆添上了一層從未見過的、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淡。
承恩伯府大小姐莫棠,跨入院中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她愣著看了好久,才輕輕出聲喚道:“二妹妹?”
趙昕微微轉頭,眼神中還帶著他慣常的冷漠寒芒,可惜,女子長長密密的睫羽遮蓋了它的鋒利,別人眼裏看見的,卻隻是一抹幽怨而已。
莫棠蓮步輕移,一襲清爽的淺粉色挑線裙子,在門檻上劃過美麗的弧線,便輕輕巧巧地坐在了趙昕的旁邊。
她伸出一隻雪白素手,拉過趙昕擱在膝蓋上的小手,親熱地說:“二妹妹在想什麼呢?這幾日可大好了?喝的什麼茶?”
趙昕漠然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大力地將手抽了出來。
麵前的女子,他來這以後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她是承恩伯的長女,這俱身子的姐姐,長得……好吧,說實話不難看吧。但他如今除了自己這身子,還有……娘,沒有人值得他去多看一眼。
女人也真是奇怪,說話就說話,拉著他手幹嗎?
他和她很熟嗎?
莫棠倒也不以為意,還是親親熱熱地繼續說著話兒:“二妹妹,你這幾日可忙?姐姐陪你下棋吧?”
說完,也不管趙昕的反應,她直接對剛回來的樂珠吩咐道:“樂珠,我和你們二小姐手談一局,你快擺棋盤吧。”
樂珠對著承恩伯府的大小姐,心中再不喜,也隻得蹲身行禮應聲“是”,手腳麻利的她,一會兒便幫她們擺好了棋盤、棋子、茶果點心等物。
莫棠坐在那裏,當先執了黑子,才對趙昕:“二妹妹,你先手,快下吧!”
趙昕抬眼看了看莫棠,捏著白子隨便下了一個。
哼,和我手談?
好吧!如果能更快打發你的話,爺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