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好歹是個人
別人怎麼想，莫離可不知道，此時的她，也顧不上了。
她異常傷心地哭了半天，那雪白的睡衣上沾滿了鼻涕眼淚。
自小，莫離都是極愛臭美的女孩子，現在這樣，令她真的很不舒服。
終於做回了人，什麼感覺都回來了。
哭，有眼淚。
喊，能聽見。
說話，有活力。
難過，鼻子酸澀。
手是溫的，地是涼的。
這些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她有些高興，但，更多的是沮喪。因為，她這具身子是個男人，所以，她很沮喪。
但哭著難過著，莫離此刻，還有個十分強烈的感覺，那就是：餓！好餓！好餓好餓！
莫離哭夠了，想了想，不管怎樣，她現在是個人了，好歹是個人了，終於可以吃東西了！
這天下，有什麼事能比吃飯還重要的？！
隻有吃飽了，她才有力氣接著傷心啊，也隻有吃飽了，她才有力氣想想，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莫離慢慢爬起來，走了幾步，用心感受了一下用腳走路的感覺，好像……還不錯！
身體有些重，但這雙腿很有力，她不用再飄著了！……這已經很好了，不是嗎？總比做鬼好啊，她是不是該知足？
莫離適應了片刻，架不住腹中饑餓，她突然拉開了雕花紅漆的殿門，還靠著門站著的銀鞍整個人便倒了進來。
莫離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了一步，歉意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門外！”
銀鞍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眼神驚恐地望著莫離。
剛才，王爺他說什麼來著？對不起？
難道，他眼睛看到了不該看的事，現在耳朵也出毛病了？！
眼見銀鞍傻傻地站著，可莫離心情不好，沒心思撩撥這個清秀的男孩子。
她眨了眨眼睛，渴望地看著銀鞍：“有吃的嗎？我好餓！隨便什麼都行！……餅幹也行！要不……泡麵也可以……”
莫離說完，想想又覺得不大對，好像……這裏和她原來那個世界不大一樣……也不知道這裏會有什麼吃的。
銀鞍卻已經不敢再亂想了，王爺昨晚被圓弓扶回來的，他睡到近午才起，那肯定餓壞了，廚房早就備好了吃食，隻等他醒來。
莫離後麵的話，銀鞍也沒敢接著往下聽，趕緊應了聲“是”，便逃也似的跑下去了。
很快，比莫離預計的時間快得多，那清秀的男孩子便帶了一隊彎腰弓背的人，拎著食盒在廳裏擺起了飯。
莫離躲在大房間的落地罩帷幔後麵，透過墨綠色的帷幔，偷偷地看著他們擺飯。
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是個男人。或者說，她還沒辦法，以男人的麵貌來示人。盡管，還沒人知道，是她莫離躲在這副軀殼裏。
莫離這麼小心翼翼，可是，並沒有人敢抬頭往他這邊瞅一眼。
那些人動作麻利地擺了飯，又動作麻利地彎腰弓背出去了，連正臉都沒有讓莫離看見。莫離隻覺得，那些人似乎將自己弄得無比卑微似的。
這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剛才，那男孩子好像叫她……“王爺”？
就在莫離戚眉深思時，銀鞍對著內室輕喊了一聲，“王爺！”無人應答。
銀鞍偷偷往內室又瞅了眼：“可以用膳了！”
莫離慢慢走了出來，瞄一眼廳裏那黑色填漆大圓桌，上麵一桌子的碗盤杯碟。
馥鬱的食物香氣傳來，莫離的肚子沒骨氣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逞口腹之欲，可是，這男孩子在這裏怎麼辦？
人家招待了她，難道，她要讓他看著而她獨自進食？
莫離在桌邊坐了下來，禮貌地朝銀鞍問：“你，吃了嗎？要不……我們一起吃？”
啊？！
這下，可把銀鞍給嚇死了，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啊！
王爺這是怎麼了？！叫，叫他一起同桌共食？他到底哪裏做錯了，王爺要這樣……王爺這是取笑他？這是嫌他在這裏礙事？還是因為，剛才他看見了王爺哭，所以，王爺要這般嚇唬他？
銀鞍臉漲得通紅，心思驚疑不定，手本能地擺得像要掉下來似的，顫聲說：“不不不！王爺！小的不敢！小的什麼也沒看見！您慢用！小的在外麵伺候！”
銀鞍迅速轉身退了下去。
莫離舉著筷子，莫名其妙地看著銀鞍離去，搖搖頭嘀咕道：“不管了！先讓我吃飽了再說！”
嗯！這雞做得好！又滑又嫩！
這個青菜也炒得好，夠火候！
哦耶，點心也不錯哎！啊啊啊！太幸福了有沒有！多少年了，我都沒有吃到這個味道了！
對，就是這個味道！太讓人懷念了！
莫離一邊感慨著，一邊狼吞虎咽著。她太餓了，也太懷念那種舌尖上的感覺了，真真像是被關了幾百年餓牢的犯人，一朝心願得償的滋味。
味蕾被刺激，心神被觸動，全身所有的細胞，仿佛刹那間全部複活了。
莫離不斷地夾菜吃，越吃她越流淚：“嗚……太好吃了！……嗚，老天你對我太好了！知道我喜歡吃美食……就給了我，這麼多這麼多好吃的！嗚……知道我喜歡美男……嗚，可你給我一個美男就好啊，不用，不用非要讓我親自來當美男的嘛……嗚嗚……”
不知不覺，莫離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吃進了肚子裏。
她吃累了，也哭累了。她其實，很想洗個澡，可是，她在房間裏繞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浴室。
俗話說：飽暖思yinyu。
莫離前世是個女人，現在有了男人的身軀，她骨子裏還是個女人。她吃飽了，不思yinyu，隻“飯醉”。
莫離一如從前，隻要胃裏塞滿了食物，那困勁就蹭蹭蹭地上來了，她撲倒在那大床上就又睡過去了。
銀鞍在外麵等了許久，房中卻沒有動靜傳來。
眼看著日頭一點一點落下去了，他不得不上前去輕叩門。天氣漸熱，屋內的殘羹剩飯他得趕緊收拾出來啊，要不然的話，時間久了，屋內會有異味的，他家王爺最不喜歡那樣的味道了。
平時，他家王爺就極少在這裏吃飯，寧可多走幾步去廂房花廳吃，遇有急事在這裏吃上一次，吃完之後還要開窗通風上許久……
這一回，這門窗緊閉地這麼長時間，一會兒王爺若是因此而生氣了，那可怎麼辦啊！
銀鞍等了半響，裏麵仍然沒有聲音。
銀鞍在外麵在門邊不知道轉了幾圈了，他終是狠了狠心，將門推開了一條縫往裏看。
咦，桌邊沒人！人呢？
銀鞍想了想，隻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視線掃向桌子。
這，這屋裏還有別人麼？這都是誰吃的啊，怎麼會吃得這麼幹淨！那麼多菜式，幾乎，每一個盤子都見底了，隻有一盤金銀饅頭還剩了兩個，這……這也太可怕了！
按理說，這屋內隻有王爺一人而已。難道，這些飯菜都是王爺一個人吃的！
天哪，王爺他這是怎麼了？！
王爺乃是習武之人，從不曾暴飲暴食過。即便他有時餓極了，也隻添份茶點便罷了，今日這餐，餐擺一桌子菜，那也隻是王府的老規矩罷了。
老太妃說了，府中原本就人口單薄，若是吃得再簡單了，就更沒胃口了，即便王爺不愛吃，也給他多備些菜式擺著，說不定，他看著哪個菜式開胃了，也抿一筷子呢。
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王爺這樣的吃法，這……要稟報老太妃嗎？
從沒遇見這種境況的銀鞍，又急又怕，可他再抬頭往內室裏一瞅，呃……他都風中淩亂了！
王爺竟然……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他沒叫人端茶遞水，沒有潔麵漱口，沒有更衣淨手，沒有喝茶消食……就這麼，睡著了？
這……這是我們家王爺嗎？
這是那個有著無數怪癖、做事循規蹈矩、嚴以律己的……我們家那位鐵麵王爺？
但見那人，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雕花填漆大床上，微張著嘴，輕打著鼾，胡子上……還掛著顆白米飯！
“我的個天！”幸好銀鞍及時地捂住了嘴巴，那即將脫口地話，才咽進了肚子裏。
隻是，銀鞍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自己的所見。
他先是舉起一隻手蓋住了眼睛，再將捂嘴的手塞進了嘴巴裏，慢慢地轉過身坐倒在地。
好一會了，銀鞍才把手給放下來，再重重地呼出口氣，安慰自己說：“王爺這是太累了！對！王爺他一定碰到了什麼天大的煩心事！王爺他其實很可憐，自小就沒了爹娘，凡事都是他一個人扛。可是，王爺也是人啊，他也有七情六欲，痛了累了，也需要哭一哭，放縱一下自己的……”
銀鞍幫自家王爺想了很多很多借口，來解釋現在的這些奇怪狀況。他輕手輕腳地收拾起東西來，好在那些碗盤都見了底，好收拾的很。嗯，回頭他就跟廚房的人說，是他自己吃光了那些食物好了，要不然，廚房那邊肯定會稟報老太妃的……
莫離是被尿給憋醒的。
她抬起身，不禁又要開始流眼淚了。哎，她也就看過一些美男出浴啥的，可這玩意……她從來沒有沒擺弄過啊，它要尿尿，這要咋整啊？
莫離下了床，又四處看了一圈，沒有看見洗手間之類的地方。
奈何此刻，她實在憋得難受極了，便心慌慌地喊了一聲：“有人嗎？”
侯在外麵的銀鞍，趕緊推門進來了。這次，他沒有抬頭看自家王爺，他怕啊！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再看見王爺的秘密了，他還年輕，想活長久些呢！
銀鞍微微躬身，異常恭敬地答話：“王爺！銀鞍在！”
莫離看著他，卻不知道要怎麼問話了。她該說什麼呢？喂，小夥子，你這裏的洗手間在哪？還是，直接跟人講，我要小便，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小便嗎？
噢，MYGOD！老天爺，你可以教教我嗎？
可惜，老天爺隻負責滿足她成為男人的願望，對她如今的後續一概不負責。
莫離愣了半天，支吾著說：“那個……有水嗎？不，哪裏放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嗯，我要小便！”天，她實在憋得不行了，算了算了，幹脆點，直說好了！
銀鞍有聽，但沒明白。
方才，王爺說了要水，王爺這是要洗漱了？哦哦哦！王爺恢複正常了！他家的潔癖王爺，終於回來了！
銀鞍心思湧動，立馬回道：“是！王爺稍等，小的這就去準備！”
莫離聞言傻眼了。啊？小個便還要準備？她都急死了都！
那處兒脹痛得厲害，由不得她想等就能等啊！莫離不禁大聲吼道：“快點！快點！”
熟悉的威嚴嗓音，落進銀鞍耳中，他愣了愣，十分高興地答話：“是！”
哎呀，他家霸氣的王爺回來了！還是這樣好！剛才那句“對不起”果然是王爺嚇唬他的！
一會兒的功夫，銀鞍便帶著好些人進來了。有的抬著水，有的拿了布巾之類的東西，一溜兒的彎腰弓背，在銀鞍的指揮下進了那玻璃鏡子後麵。
原來，這裏還有機關啊！
莫離看得驚訝極了。
等仆人一走，銀鞍就過來請：“王爺，水備妥了！小的伺候您，沐浴！”
什麼？你伺候我？你一男的伺候我沐浴？有沒有搞錯啊！那不是我的便宜都讓你占全了？！
莫離狠狠地瞪了銀鞍一眼，怒聲道：“我不要！你出去！”
銀鞍被那狠厲眼神嚇得一哆嗦，倒也沒敢多說什麼，心裏仍是本能地犯嘀咕：王爺……不要我幫忙，你一個人怎麼洗啊？平時，你不都是讓我幫你洗身搓背的嘛？
不過，想到自家王爺一向說一不二，銀鞍隻得乖乖地退了出去。
銀鞍一出去，莫離趕緊走到鏡子邊往裏看，原來，這後麵是個衛生間啊！
莫離急得不行，趕緊進了裏麵，視線快速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沒有抽水馬桶，隻有個紅漆雕花的有蓋圓桶，裏麵有水，水上竟然還飄著鮮花瓣！
這，嗯，就是古代版的馬桶吧。
莫離遲疑了一下，顧不得多想，便一屁股坐在了馬桶上。
呼，真是憋死了！
她還是坐著吧，況且……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拿那玩意兒，嗯那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