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知道那些人都用怎樣肮髒的文字來描述本不該承受這一切的丫頭。
楚淩說,丫頭的身份不能暴露,連溫丞相的千金這一條都不能被人知道,更何況是自己這個一無是處的老頭。
待在這裏,隻會給人添亂罷了。
他走了,把他唯一的用處留下,不過他準備去看一看,海角天涯,總有一處風景能照亮他的眼睛。
這一次,他不用再找了,也不會讓任何人為他受氣了。
其實心裏想說的話那麼多,大叔想了想,在信裏還是隻留下了藥方,
自己的字那麼難看,丫頭看了,也會嫌棄的吧。
溫晗攥著幾頁的信件,心裏的感覺是說不出來的。
一切明明還沒有確定,卻有些揪心的難受。
秦澈看著藥方,沒有說話,隻是坐在溫晗的身邊陪著她。
這一夜的月亮,很漂亮。
大叔在皇宮之中還是有一定的影響的,雖來的日子不多,可很多人都記住了那個喜歡咋咋呼呼地吼著的凶太醫。
本說著是給聖上來看病的,誰知道看了一陣子,這個鄉野郎中卻是跑了。
劉公公吹了兩句耳邊風,想讓太子殿下下令,把鄉野郎中抓回來。
太子卻充耳不聞,從沒有將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漸漸的,當初那個給聖上看病的大叔,也變成了皇宮之中的傳說,漸漸再沒人提起。
溫晗和秦澈的日子依舊和往常一樣過著,聖上抱著一幅畫,在寢宮之中度過了人生剩下的日子。
太醫偶爾給聖上看病,也不敢說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溫晗和秦澈一直按照大叔的藥方,讓宮女為聖上抓藥治病。
可惜大叔很早就說過,聖上的病,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畢竟衰老這個東西除了神仙,怕沒有人能夠治得了。
聖上的病越發重了,天氣漸漸轉涼,冬日裏的第一場雪,籠罩了整個京城。
衛妍和楚淩的孩子生了下來,是個女孩,大大的眼睛隨衛妍,鼻子和嘴巴隨楚淩,很好看。
孩子取名叫楚彥惜,楚淩看孩子的時候,目光異常的溫柔。
他自己也終於從一個孩子變成了一個父親。
小時候他受了太多的苦,如今他自己坐在這個位子上,絕對不會再讓女兒受苦了。
溫晗生的小,肚子也沒怎麼顯。
每次溫晗和秦澈來看彥惜的時候,楚淩總是笑笑,說一定是因為孩子知道父親也懷著他,嫌棄的都不願意長大了。
秦澈冷眸看著楚淩,楚淩的嘴巴立馬閉上,還是和以前一樣。
宮中的一切漸漸步入正軌,齊國的災害仿佛已經過去了。
除了聖上的病……
聖上臥床不起,劉公公請安,說這幾日聖上叫的最多的是秦澈的名字。
這一夜秦澈沒有睡,桌邊擺滿了奏折,溫晗夜半起床時,看見秦澈坐在桌子前麵,眼眸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溫晗狐疑,走到秦澈身側,開口道:“想什麼呢?”
秦澈一怔,這才看見了溫晗,冷聲開口:“沒什麼。”
說著,秦澈的頭低下,繼續看桌邊的奏折。
溫晗看著眼前的人,眉頭皺起,又道:“你說過的,我不是外人。”
秦澈的喉間動了動,依舊沒動。
溫晗坐在鐲子的對麵,又道:“你若是不說,我就一起陪你發呆。”
“孩子……”
秦澈歎了口氣,手指輕輕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抬眸,一雙眸中帶了幾分疲憊,開口道:“晗晗……”
“嗯。”
“我……我想在父皇的床榻邊呆三天。”
溫晗頷首:“嗯,現在聖上病重,你確實應該過去陪著。”
秦澈應聲,卻還是有些擔憂地看著溫晗,又開口道:“隻是……我想讓我的軀殼在父皇的身邊守著。”
躊躇很久,他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雖然他很早之前就已經和聖上說過靈魂互換的事情,也一直沒有如聖上的願望休掉晗晗,可是現在的情況,聖上怕是已經看不懂什麼靈魂和軀殼的事情。
秦澈的頭垂著,似是還在猶豫。
卻是溫晗點了點頭,利落地答應道:“好啊,以後除了上朝,我就把東西從禦書房搬到聖上的寢宮好了,這樣剛剛好,白天的時候你養胎,晚上的時候我養胎,等到這個孩子生出來,我一定得和他好好講一講,懷孕的時候我們做的這些有趣的事情。”
溫晗的眼眸亮著,並沒有生氣的模樣。
從這日開始,太子殿下便一直在聖上的寢宮之中陪著,白日晚上都在。
白天的時候溫晗就當聖上是不存在的,偶爾嘟囔兩句話溫晗也聽不清楚。
聖上偶爾也會睜開眼睛,隻是為了把枕邊的畫像抱得更緊一些。
溫晗看著,隻覺得心涼。
明明愛的這麼深,卻偏要用自己的理論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翻。
耳邊似是又響起了聖上的話——是朕親手殺了她……
殺母之仇,溫晗記得。
晚上的時候秦澈就住在聖上旁邊的屋子裏,入夜,月亮高高掛在枝頭,秦澈也有些累了,打了一個哈欠正準備去睡,卻是聖上的唇張開,發出了這幾日來最清楚的一個字——“水!”
秦澈一怔,趕忙上前,聖上的眸子微微睜開了一點,眼眸動了動,看著眼前的人,呢喃道:“澈兒?”
雖是很輕,卻是這幾日來秦澈聽得最清楚的一句話。
秦澈一怔,心中有些高興。
應了聖上的話。
聖上的喉間動了一下,又道:“澈兒,水……”
垂垂老矣的老人躺在床榻上,他曾擁有全世界,可如今,他隻想要一杯水。
秦澈起身,去床榻邊幫聖上倒水,茶壺中的水竟是空了。
秦澈的眉頭蹙起,喚了一句:“梅兒?”
每日都在的小宮女竟是沒有應聲。
秦澈蹙眉,端著茶壺走了出去。
秦澈剛出了門,有人就從寢宮的窗戶走了進來。
燭光下那人手中的匕首泛著銀光,冰冷的嚇人。
那人一身夜行服,走到聖上的床榻前。
床榻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眸,似是恢複了些許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