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屍骨被擺在禦書房的院子裏,躺在地上的男人們已經悄悄爬起來,縮在門邊仔細盯著地上的屍骨看。
都是仵作出身,職業病犯了。
確實是年輕女子的屍骨,加起來六七十具。
衛延花園裏的花都被扒光了,那座小院子就凸顯出來,他們都看到了,根本不大,卻能埋下六七十具屍骨,那得是埋了好幾層。
這兩個太監倒是沒說假話。
見到白森森的屍骨,兩個小太監似乎猛然驚醒,麵色慘白如地上的骨頭。
他們剛才都說了什麼?他們是中了什麼邪?!
衛延隻掃了一眼門外,就收回視線,他盯了幾眼兩個小太監,又掃視了一圈禦書房裏的所有人,最後,他把目光定在雲朵身上。
“是你?”他的聲音冰冷徹骨。
雲朵驚訝問道:“什麼是我?殺人是我?埋屍是我?告發是我?還是舉證是我?都不是啊!你自己做的事情,別推到我身上。”
衛延是思維卻是出奇地清晰:“就是你!當初雲桐也是,見到你就瘋了!說些胡言亂語誣陷我!這兩個太監也是,見到你,他們就瘋了!誣陷我!”
正常人,哪怕是告發他,敘述的時候也不可能像剛才那麼平靜,像講故事似的。
“你再看看他們現在的表情!”衛延伸手指著驚恐萬分的兩個太監:“他們前後的表現不奇怪嗎?一定是你用了什麼邪術控製了他們!來人,快抓住這個妖女!不要讓她危害陛下!”
侍衛們茫然,看著皇帝和明麗。
皇帝麵沉如水地坐在龍椅上,從高高的龍椅上可以清晰地看清院子裏的屍骨,白森森地讓人遍體生寒。
也讓他丟盡了臉麵!
皇帝不做聲,明麗就搖了搖頭。
她也發現了這兩個小太監的異常,這小姑娘,似乎真有點邪門.....但是這個事以後再說,先解決衛延要緊。
“我看你才是瘋了!”明麗說道:“證據都已經擺在麵前了,你還想胡亂攀咬!...本宮的妹妹說的對,人是你殺的,屍是你下令埋的,一切罪責都在你!關她什麼事?”
“哼!”衛延一甩袖子,看著兩人嘲諷道:“一丘之貉!”
他轉身噗通一聲跪在皇帝麵前:“陛下,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那些屍體都是我從義莊和亂葬崗裏買來的,一開始不會處理,就讓他們挖了肉養花,至於屍骨就埋在地下,後來地下埋不下了,我就換了地方。”
他倒是認了,但是依然說是買屍,而不是殺人。
他霍然轉身問道雲朵:“你們說我殺人,誰看見了嗎?還有其他證人嗎?”
雲朵沒吱聲,這個應該是沒有的。
衛延心裏鬆口氣,沒有他就放心了。
他又轉身朝皇帝哭:“您不能聽信兩個太監的說辭就定我的罪!孫兒冤枉!孫兒不服!”
這倒也是。
仵作們盯著屍骨,這麼看可看不出死因,就是看出來了,也看不出凶手。
要定皇長孫的罪,證據不足。
皇帝依然不說話。
氣氛凝重。
衛延偷瞄了一眼,心裏緊張,生死似乎就在這一刻了。
皇帝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身體似乎都被氣得微微發抖。
沒人知道他眼前的世界已經跟別人的不一樣。
地上的森森白骨,突然冒出一縷縷青煙,青煙彙聚成一個個女子,縹緲如霧般飛到了他麵前,向他哭訴著生前的遭遇,祈求他為她們做主,還她們一個公道。
如果他不還她們一個公道,她們就要化成厲鬼吃了他!
皇帝豈能不怕?
“大膽逆子!”皇帝突然一聲怒吼,掀翻了禦書房的桌子:“證據確鑿還敢狡辯!來人!拖出去斬了!”
滿殿皆驚。
衛延驚愕地下巴都要掉下來。
明麗也是沒想到,她還以為罵幾句就完事了,了不得就是貶為庶民。
“陛下!萬萬不可啊。”府尹突然出聲阻止。
他是宗室出身,時刻維護著宗室的利益。
衛延驚醒,大聲喊道:“陛下,我冤枉啊....”
看到皇帝瞬間黑沉的臉色,衛延不敢再狡辯,趕緊改口:“退一萬步說,假設,這些人都是我殺的,也罪不致死啊!”
他指著紅露喊道:“她已經說了,那些人都是賣了身的女妓啊!不是良民!”
賣了身的,就不是人了,而是個物件。
天聖朝律法仁慈,不許隨意打殺奴隸,不然有錢有權的人家買了殺,買了殺,人還讓你殺完了呢!
但是如果奴隸犯下了十宗罪,就可以殺了。
而且,皇室是有特權的。
皇室子孫,地位越高,能赦免的罪名就越多。皇帝要是下錯了旨,殺錯了人,哪怕是滅人滿門,也不需要道歉,更不要說償命。
皇子皇孫除非是幹了謀逆、不孝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才可以定罪。
其他事,沒人告過,告了也沒用。
如果衛延真殺了幾百個女妓,頂多說他是殘暴無德,但是想讓衛延償命,那也是不可能的。
紅露又驚又喜地跪在那裏,她之前的願望隻是拉衛延下馬,然後再買人除掉他,難道可以一步到位嗎?
“陛下,三思啊!”府尹還在勸道。
眼前的白煙消散,皇帝驚醒,人也像虛脫一般向後栽倒。
如意趕緊上前查看:“陛下,陛下,您怎麼了?”
皇帝搖搖頭,他被嚇到了。
但是他不能說。
“都是這個逆子!”皇帝伸手指點著衛延,但是他現在沒精力處理這件事了:“拖下去,再議。”
身為皇帝的理智回歸,他也發現自己剛才衝動了,殺衛延,理由不足,大臣們不會同意的。
皇家也丟不起那個臉。
衛延大鬆口氣,能再議,他的命就保住了。
隻有紅露和明麗有些失望。
皇帝揮手,看足了戲的眾人趕緊爬了出去。
雲朵轉身,拉著紅露也出了禦書房。
紅露一路都精神恍惚,直到出了皇宮,坐上馬車,進入鬧市,她才被街上的喧囂驚醒。
但是她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車門,看向車夫。
車夫已經不是她的車夫,而是雲中。
她這才鬆口氣。
衛延一天不死,她就不能死。
“今天謝謝你了!”紅露轉頭,立刻朝雲朵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今天沒有這個小姑娘,她不但要死,也報不了仇了,這比死還讓她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