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眼神過去，身後的禁衛軍上前一把就將萬嬤嬤給推到了一邊，皇後冷哼一聲走進了佛殿。
萬嬤嬤的手肘撞在了門柱上，疼的她岔音的驚呼一聲，卻遭到禁衛軍的低喝，“不長眼的東西還不閉嘴？連皇後娘娘你都敢阻攔，我看你是活膩了。”
自從太後上位，萬嬤嬤走到哪咳嗽一聲，不是上來逢迎的，就是嚇得直哆嗦，哪裏有人敢說這樣的話？
此時雖然隻遭這名皇後的禁衛嗬斥，但，這源於皇後！
一切都是皇後授意的，若不是皇後授意，誰敢對她這個太後身邊的人如此？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
萬嬤嬤將皇後記恨上了，但，她自然不會這點隱忍都做不到，隻垂著眼站到了窗下，分外的規矩，隻是耳朵卻是聽著裏麵的動靜。
太後的確是在禮佛，自從皇後上次來了之後，太後對佛祖的侍奉更加的用心了，即便皇後動作頻頻，可太後卻裝聾作啞的任其折騰，果然如她當初說的那般不管她。
外麵的動靜她也自然聽到了，隻是經過風浪的她紋絲沒動，依舊身姿筆直的跪在蒲團上，閉著眼，手指中撚動的佛珠的動作也一如之前。
皇後進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那繡像的菩薩，好似活了般掛在牆壁上，那雙眼一副悲天憫人般的看著自己。
皇後還記得那副繡像，還是太後千秋的時候盛王送來的，太後就算對盛王不喜，卻也將他送的繡像一直都寶貝的供奉在佛殿裏。
這座佛殿裏不止菩薩，還有佛祖，如來等，不亞於一座寺廟。
裏麵香煙嫋嫋，讓人一進來，就有一種莊嚴神聖感，讓人不敢放肆。
皇後從幾尊佛像上掃過，最後眼中閃過一抹淩厲，我曾經也信佛，可佛從未站在我這邊過，何曾對我慈悲過？
那我還信它何用？
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上前走到太後的身側草草的福了福身，“臣妾見過母後。”
太後沒有理她，繼續閉著眼手撚著佛珠，好像沒聽到一般。
皇後心裏瞬間生出了些不滿，若是之前，她還對自己的這個姑母有些歉疚之心，那麼此刻，她不但沒了歉疚，反而更多的是憤怒，還有被不理解的抓狂。
這些情緒糅合到一起之後，那便是太後要與自己為敵的一種挑釁。
索性她也不如往常那般恭敬了，直截了當的道：“母後，明日早朝，您去主持立元齊為儲。”
皇後本就強勢，此時也是用著命令的口吻。
太後撚動佛珠的手指微頓，這才睜開眼，雙手合十對著菩薩嘴唇無聲的微動著，說的什麼恐怕也隻有自己能聽到了。
這樣更讓皇後抓狂，目光一厲，對外沉聲喝道：“來人。”
幾乎就在她話落的瞬間，之前的那名禁衛立即就走了進來，皇後看著太後的臉咬牙道：“給本宮將那礙眼的菩薩像給我剪了，本宮倒要看看慈悲的菩薩能將我如何！”
大盛上至太後，下至命婦及黎民百姓都信仰佛教，尤其是對神明有著一種天生的敬畏之心，那名禁衛聞言心裏一緊。
就在他這停頓的片刻間，一下對上了皇後那雙比可怕的眼神，嚇得他再不敢耽擱，硬著頭皮上前一把就將一人高的菩薩繡像給扯了下來，抽出腰刀，一陣寒光閃爍，那繡像便成了幾塊碎片。
太後簡直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用著看瘋子一樣的看著皇後，半天都沒找到聲音，哪裏還有之前的淡定？
而皇後仿佛一個終於引起了長輩目光的孩子般，痛快的大笑起來，可以說是那種放肆的狂笑了。
太後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怒極而笑的不住點頭，“好，很好，真是哀家精心調教出來的好皇後，翅膀還沒硬就想著飛了。”
這一刻的太後心中五味陳雜，說不後悔那是假的，當年選她也是看中她的心思簡單，可誰知打了一輩子的雁瘸被雁啄了眼。
她沒想到皇後的膽子竟是如此的大，也是如此的不計後果。
皇後在聽到太後的話後，猛然止住了笑，目光陰沉的看著太後道：“臣妾可是與母後學的，也不過是皮毛而已，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因為本宮很忙，也是看在這麼多年來母後對本宮的諸多關照，親自來通知母後而已。”
說完，皇後袍袖一甩，往外而去。
可她並未看到太後那雙布滿了陰霾的雙眼，而手中捏著的佛珠越捏越緊，最終那因長期撚動珠心的線因不受她的力道，啪的一聲被迫而斷，佛珠應聲落了一地，滾的到處都是。
恰好萬嬤嬤從外麵衝進大殿，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頓時大驚失色。
她長期侍奉太後左右，耳濡目染的比太後對佛教的信仰還要深厚，對她來說，這是一種不祥的征兆。
“太後……”萬嬤嬤失聲的叫了聲。
可太後連看都沒看一眼，雲淡風輕的道：“去傳話吧，讓他們聽從盛王妃的命令。”
“太後娘娘……”萬嬤嬤當即麵色大變，她知道，這話不是對著她說的，但，這才可怕。
太後卻是無所謂的上前將那副毀了的觀音像彎腰一塊塊的撿了起來，嘴裏卻道：“你送去讓裳衣局，就說，哀家要她們修補的天衣無縫！”
萬嬤嬤這才回過神來，忙上前小心的接在手中，嘴唇蠕動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話來，匆匆的去了。
秋寒的風卷著幾片染上了滄桑的落葉，滾落進空蕩蕩的大殿，吹的太後那件灰色的裙裾飄蕩不休，她卻怔怔的看著佛祖的雙眼。
佛祖的雙眼半睜半閉的高高在上的端坐在蓮座之上，依舊用著眾生無法企及的胸襟包容著所有的大逆不道，“嗬，今天，哀家終於看透了一件事，不管世人如何，您永遠都可以做到拈花一笑，你永遠隻讓我等信徒匍匐在您的腳下，而您卻可以做到麵不改色，那哀家不信也罷。”
太後說完轉身而去，到了殿外，對著跪了滿地的宮侍沉聲吩咐道：“立即將佛殿封上，沒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