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晚沒想到,封卿竟會在九華殿。
地龍與火爐的熄滅,滿室的寒冷,昭告著他早已在此處等了良久,不許任何人進入。
而今,他隔著門框,站在影影綽綽的夜色下,麵無表情的望著她問:“這麼早?”
喉嚨裏像是有什麼堵住了,一句話都道不出,心裏如墜巨石,沉甸甸的,拉著心朝更深的黑暗裏墜去。
葉非晚隻怔怔望著他。
似察覺到她的惶恐,封卿陡然勾唇低笑了一聲,他垂眸,輕描淡寫將抓著門框的手收回,未曾看向手背的血痕,隻上前拉著葉非晚的手:”葉非晚,站在外麵做什麼?”
葉非晚的手不覺抖了抖。
封卿眸微垂,停頓片刻方才道:“在怕我嗎?”
話落,他甚至越發溫柔的將她拉入了內寢。
葉非晚指尖細微的顫抖了一下,封卿的手冷的如冰一般,深入骨髓的寒,他的全身,都散發著比外麵的冷凝夜色更冷冽的寒氣:“你……”開口,她欲說些什麼,卻怎麼也道不出口。
“我?”封卿反問,聲音竟帶著幾分溫和,“我怎麼了?”
葉非晚靜默片刻:“你為何……會在此處?”
封卿鬆開了她的手,低頭望了她好久:“可是我不該在此處?還是說……你這九華殿,我便不該來?”
葉非晚睫毛抖了抖,最終垂眸不語。
封卿卻再次笑了出來,他緩緩走到門後,妥帖將內寢的門關緊,落栓,動作和緩。
可聽著落鎖的聲音,葉非晚心中越發惶恐了。
“今夜,是個特殊的日子,朝堂上不少人說要好生慶祝一番,被我給推了,”封卿走到她跟前,垂眸俯視著她,仍平心靜氣道著,“今天白日,也有不少人前來送禮,我也讓高風攔的攔,擋的擋……”
他突然朝她靠近了些,嗅著她身上細膩的馨香,深吸了一口氣:“你猜猜,今日,是什麼日子?”
葉非晚被他的突然靠近驚得身子一跳,飛快朝後躲避了兩步。
眼前的封卿,竟這般詭異。
封卿看著她下意識的逃離,眸光凝滯片刻,眉心卻更快舒展開來:“非晚,過來。”他站在那兒一動未動,隻對她微微抬手。
葉非晚隻覺渾身僵硬如石頭一般,一動未動。
封卿見狀,沉靜望了她許久,下刻突然抬腳朝她走了一步:“既然非晚不願動,那我便過來好了。”
他伸手,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腕,杜絕了她繼續逃離的可能,卻在察覺到手心的手腕細微顫抖了一下時,聲如輕歎:“你在抖。”
葉非晚拚命遏製著爬上後背的陰寒,克製著身子不自覺的顫抖:“今天,你身側不是有佳人陪伴?”
“嗯?”封卿偏首像是在認真思索著什麼,下刻又道,“可是非晚,你仍舊未曾回應,今日究竟是什麼日子。”
他固執的,似乎隻想聽這一個答案而已。
寢殿內一片死寂,連燭火都未曾燃起,昏暗之中,唯有眼前人細微綿長的呼吸聲,卻聽得人心中如繃緊著一根弦,不知何時便會崩斷。
今夜的封卿,溫柔且詭異。
“是你的生辰。”葉非晚老實回應。
手腕上的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倏地一緊,封卿的聲音也跟著緊繃起來,他靠近她:“原來你知道今日是何日啊?”可說到後來,竟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可是,葉非晚,朕寧願你不知道!”
若不知道,他尚能自欺欺人的為她辯解,她正是因著不知,才會出宮!
可是她知道!她明明知道今日是何日,卻仍舊……偷溜出宮都在所不惜。
不外乎……她不在意罷了!
“去了哪?”封卿的聲音逐漸平和下來,反問著,隻是臉龐仍舊停留在她的耳畔,一點點的嗅著她身上帶著的點點鬆香與幾分甜膩的板栗香。
那鬆香的味道,很熟悉。
葉非晚身子僵硬片刻:“隻是……宮外。”她出不了京城,她的畫像當初早已給了京城布防侍衛,無人敢對她放行,所以她隻能再回到皇宮。
這一點,封卿早就知道了。
“玩了什麼?”封卿再次問道。
葉非晚頓了頓:“隻……在市集逛……”
“這一側……”封卿卻突然打斷了她,臉龐從她的右側移動到左側,深深吸了一口氣,“比另一側的鬆香,要濃鬱一些,是別的男人的味道……”
葉非晚臉色一白。
封卿卻低低笑了出來;“你瞧,你的耳垂,也像是受到驚嚇似的,一下就沒了血色,”他的聲音漸冷,“告訴我,和誰出去的?”
他的呼吸始終沉穩而綿長,沒有絲毫紊亂。葉非晚睫毛輕顫著,似乎此刻心中緊張惶恐的,隻有她一人。
她害怕麵對這樣的封卿。
“告訴我,在你明知今日是我的生辰這日,這一整天,你一直都和誰在一起?”他再次追問著,追問到後來,嗓音喑啞。
“封卿……”葉非晚蹙眉,掙紮著想要逃離他的包圍與桎梏。
可封卿的大手倏地攬上了她的腰身,困頓著她的身子朝他靠近著,二人的肢體碰觸,她整個人如同蜷縮在他的懷中。
可他的力道仍舊在不斷的加大著,恨不得二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恨不得……勒斷她的腰身。
葉非晚心底陣陣驚惶,不斷掙紮著想要後退。
隻是她越掙紮,他便攬的越緊。大手緊緊扣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帶著她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啪”的一聲,二人摩挲的腰間傳來一聲細微聲響。
葉非晚身子一僵。
封卿也察覺到了,他頓了頓,終於鬆開了些許,撐開了二人間的些微距離,垂眸看向她的腰間。
那裏,懸掛著一個荷包、一個吊墜,以及……一塊令牌。
金色的刻著一隻巨蟒的令牌,很熟悉。
葉非晚隻覺在封卿那樣的目光之下,自己的身子被凍住了,隻需稍稍用力,便能敲成碎塊。
可封卿沒敲,他隻是緩緩伸手,將她腰間的令牌拿了過去,撚在手中,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熟悉的冷香,熟悉的令牌,整日未歸……
下瞬,他將令牌提起,置於二人眼前,那令牌微微晃動著,還有他陰冷的聲音傳來:“葉非晚,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