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曲煙?
葉非晚眉心緊蹙:“殿下這是何意?”
封九城摩挲著手中的扇骨,好一會兒緩緩抬頭,本溫雅的目光暗含著幾縷不經意的熱烈:“我問葉姑娘可願離開,與旁人無幹。”
葉非晚望著他,看不透封九城的目光,更不解他話中之意,對她而言,封九城便如一個偶見幾次麵的陌生人、還是曾為了心上人曲煙折磨她的陌生人。
對這種人,她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思及此,葉非晚腳步朝後退了退:“我……便先行謝過殿下了,隻是離開與否,終不是我能定的。”
她在這世上,還有親人,有想守護的人。
封九城看著她後退兩步的動作,神色微頓,那一瞬突然有些明白,曾經看見她遠離阿卿碰觸時,阿卿心中的感受。
原來……是這般令人不悅。
可是,阿卿可以強硬的上前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他呢?
她望著他的時候,雙眸澄淨,甚至暗含著幾分戒備,她對他,是絲毫沒有往男女之情上想。
男女之情……
封九城神色微白,眼底似有駭色,怔怔看著眼前的女子。仿佛……以往盡數想不通的事情,都通了。
可是……怎麼會……
“殿下無事的話,便先行離去?”葉非晚聲音依舊輕輕的,“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在一塊,總歸是不合適……”
“葉姑娘還有事?”封九城倏地作聲打斷了她。
葉非晚怔愣,下意識搖首:“無事,”轉瞬卻已反應過來,“殿下放心,天色暗下來之前,我會回宮,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封九城攥著折扇的手微緊,好一會兒才迫著自己勉強鬆開些力道,勾唇清雅一笑:“我說過,你若願離開,便同我說。阿卿跟前,我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葉非晚隻抿唇不語。
“咳……”封九城突然攥拳掩唇,清咳一聲,臉色不正常的潮紅片刻,複又蒼白,他低道,“你終是不信我。”聲音幽幽如歎息,他也不知,葉非晚有沒有聽到。
大抵是沒聽到的,隻因此刻她早已轉過身去看向後花園處。
封九城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百花搖曳在寒風之中,碎雪飄散,如墜仙境,周遭起了一層雪霧,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冬日的盛景,竟也不隻是枯敗,這京城,竟也……讓人心生了幾分留戀。
“該走了。”葉非晚徐徐作聲。
好花隻需賞一眼便夠了,看得多了,便走不動了,這一點,她深知。
話落,人已朝著後門走去。
封九城看著她的背影,最終跟上前。
本等在葉府正門的馬車不見了,葉非晚看了一眼並未作聲,那馬車是封九城的,封九城自有法子回去。而她……暫且還不想回宮,哪怕隻是在外多待一會兒,便得片刻的自由,不會想到……養心殿,樣貌嬌美的曲煙會如何貼心的給那個男人過誕辰。
可身後的腳步聲始終不疾不徐的跟著,跟到市集都未曾停下。
眼見周圍不少百姓朝她望來,葉非晚的臉麵到底是薄的,她轉身看著封九城:“殿下可否……”
話未說完,封九城身形飛快朝她走了兩步,手中折扇抵在她唇前。
葉非晚匆忙朝後避了避,躲開他的折扇。她早就見過他折扇上的暗器,誰知沾染上了什麼暗毒。
似看出她的心思,封九城無奈笑了笑:“放心,我保證,這上麵的暗器再不用在你身上。”
葉非晚不語。
封九城朝四周望了眼,輕輕搖頭低聲道:“葉姑娘,而今市集之上盡是百姓,你喚我殿下恐有不妥。”
葉非晚反應過來,自也知道這個稱謂不當。
封九城接著道:“葉姑娘可喚我一聲九城。”
葉非晚蹙了蹙眉:“我記得……當初您與我在醉仙居用完膳後,曾說過,若真的算起輩分,我當喚您一聲‘皇叔’。”
封九城拿著折扇的手一僵,也想到自己當初說的話,卻怎麼也未曾想到,中間竟生了諸多變故,聽著她口中的“皇叔”,竟會這般令人心中別扭。
封九城一貫是清潤儒雅的,何曾有過這般為難的神色,葉非晚抿了抿唇,心底總算有了扳回一城的感覺,她笑了笑:“民女先行一步。”
語畢,人已轉身。
可不過片刻,那腳步聲卻又跟了上來:“三公子吧。”
“什麼?”葉非晚不解。
“喚我‘三公子’吧,”封九城笑道,“我排行老三,以往在外做閑雲野鶴,都喚我一聲‘公子’。”
葉非晚蹙了蹙眉:“殿……三公子,您轉身離去便好,無須糾結稱謂……”
“可玩過那個?”封九城再次打斷了她。
“什麼?”葉非晚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而後一怔。
投壺。
那兒擺放著幾個古樸的陶壺,壺嘴很窄,後方的攤販跟前放著一個簡陋的箭筒,箭筒裏放著不少自削的竹箭。
若能投擲進陶壺,便能得相應的小玩意兒。
她以往是玩過的,上元佳節或是有花燈會時,總會溜出來,京城裏叫得上名的玩意兒,她都曾玩過。
隻是後來,便慢慢的不碰了,隻因有人說過,不喜歡她這幅模樣……
“想不想試試?”封九城笑了笑,人已上前,遞給那攤販一兩銀子,手裏拿著兩竹筒箭,他遞到她跟前。
葉非晚頓了頓。
“試試啊,”封九城塞到她手中,隨意撚出一支箭,信手朝陶壺擲去。
落空了。
葉非晚抿了抿唇,攥緊手中的竹箭。
“怎麼?”封九城扭頭望她一眼,“莫不是技不如人?”
“怎會……”葉非晚下意識反駁,說完才意識到中了套,聲音低了些,又看向他投擲在外的竹箭,“你這般是投不中的。”
“嗯?”
葉非晚抿了抿唇,最終從竹筒中拿出一根箭,看著最中間並不算太窄的瓶口,手腕微動。
“噗通”一聲,竹箭鑽進陶壺中。得到的小玩意兒,是一個同心結的小吊墜,吊墜上綁著半顆珍珠。
那珍珠瞧著便極為劣質,可到底是自己掙來的,葉非晚靜靜將其收了起來。
封九城看著她手裏的同心結,微微一頓,掃向那數個陶壺,而後上前:“我可不能落後,”他笑了笑,“再來。”